“嫂子怎来得这样早?我俩还说去家里接你呢,倒是让嫂子一顿好等。”
杨嫂子笑着摆摆手,“我琢磨着你们多半这时候到,便想着来等一等,免得你们在去家里耽搁时间。果然才到地方就见着你们了,气儿都没喘匀呢。”
二人忙请杨嫂子上车,又把她给妹子家带的东西搬上车放好,这才一扬鞭子,赶着车走了。
去的村子叫大牛村,从城门口到到地方约莫两刻钟的路程,路上杨嫂子说了些大牛村情况。
这大牛村养牲畜的人家多,却是很有些穷困的,地里种不出庄稼来,只得撒些草籽种草来喂牲口。
一年到头能喂出三五头牲口来,但村里喂牲口的多,屠户去他们村收牲口的价钱就不高,单价比别村要低上几文,像整猪行情好的时候也才卖到十一二文,要是行情不好,八文一斤已经算高价了。
满打满算一年能挣十来两银子似乎很好了,但一家人吃的粮食蔬菜都得花钱买,冬日里草料不够吃,得去别村收些米糠秸秆来喂养,精细些的还要喂点粮食。
那还是时运好的时候,若是时运不济,热天病了死了牲口,那便一家子都没了活路。
等牛车驶近了大牛村,沈川就晓得这地儿为何种不出庄稼来了。
无他,大牛村四面山上都是岩石,土层极薄,别说庄稼了,连高大些的树木都没长多少,多是些低矮的灌木丛。
走至近了,能看见块把两块耕地,里头种了草,草长得还算茂盛,草间时不时冒出或大或小的岩石坡来,可见土层当真浅薄。
牛车受杨嫂子指示进了村,村里大多是些低矮的茅草房,极偶尔时候能见着一两间砖瓦房。
杨嫂子妹子家是一半茅草房一半砖瓦房,显然在村里已经算日子过得去的了。
“丽娘?丽娘在家不?”杨嫂子娘家姓吴,姐妹两个一个叫慧娘一个叫丽娘。
吴丽娘不在家,倒是打砖瓦房里出来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杨嫂子低声说这是吴丽娘的妯娌,夫家弟妹。
“大姐来啦?快屋里坐屋里坐。不赶巧了,丽娘不在家呢,才跟刚子去地里割草。”
妇人多是热情,一双眼睛往牛车上看了眼,见着上头有东西,表情更是热切了。
杨嫂子:“弟妹可晓得丽娘什么时候回来,或是在哪块地?我们自去地里找她也是一样的。”
“我让我家小子去给你叫,大姐可赶紧进屋吃茶,孩儿他奶特意叫我来迎大姐哩。”妇人转着眼珠子打量沈川和孔方金,伸手去拉杨嫂子,杨嫂子不着痕迹避了一下。
在外头站着也不好看,杨嫂子就请沈川和孔方金把带来的东西搬下来,却没去砖瓦房那头,径自让人搬去另一头的茅草房外边。
妇人热情不减,又来叫杨嫂子领着沈川孔方金进屋吃茶,一边道人来就好了带什么东西,一边伸手想提东西。
沈川瞧出杨嫂子不大欢喜她,侧身一步挡住了人,不教她把东西提了去。
一回没得逞,妇人脸上笑意已是淡了许多,不走心地客气几句,转头翻了个白眼就回砖瓦房去了,就把人晾在外头,说要让她儿子去地里叫人的也没让。
人回了屋,杨嫂子也翻了个白眼,自个儿从茅草屋窗下拿了两条凳子招呼沈川孔方金坐,这才出了院子上隔壁邻居家问了问。
人才进去没多会儿,邻居家跑出来一个小哥儿,嘴里喊着二婶跑远了,看来是去地里叫人去了。
及至杨嫂子回来,身后跟了年轻夫郎,那夫郎手里提着一壶水端着几个粗碗,倒了热水与三人喝,还劝杨嫂子:
“院儿里风大吹人,大姐好不容易来一回,还是到家里坐,等丽娘回来直接叫她上我那头去。”
“我晓得你地里忙,你自去忙活去,临出门了还让我给拦下,我心里多是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再去耽搁你?”杨嫂子劝了几回,年轻夫郎才回去,水壶和碗都留在了这处。
人一走,杨嫂子才瞅了砖瓦房那头一眼,低声道:“瞧我妹子家这弟妹,一张嘴客气亲热得很,实际上人来半晌也喝不上她家一碗凉水。”
孔方金好奇地问两人是不是有什么龃龉,杨嫂子没多言,只说回去再跟两人说道,这处实在不是说事情的地儿。
三人坐着等了约莫半刻钟,吴丽娘和她男人就回来了,两人各背着一个大箩筐,箩筐里草满得高出筐沿一二尺。
两口子在院外就高兴地笑起来,等放下箩筐,赶忙开门请几人进屋去,又忙叨着找粗茶叶,没找着,杨嫂子叫人别忙活了,丽娘也不听,只叫几人坐着,自去她弟妹那头讨些茶叶。
一进屋去便听得她弟妹大着声音说了什么,听不真切,只知语气极差,多半是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