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雪抱臂,很是得意。
“怎么?我挑的颜色好看吧?红红火火的红,鸿运当头的红。”
“教导老头居然那么说你的头发,真是没品!”
梁林清懒得理他,继续写自己的习题。反正打赌七天,七天之后他就会染回来了。
傅明雪大咧咧拿着作业,直接坐到了梁林清旁边,气喘吁吁伸头过来,“你在写什么?什么作业,借我抄抄呗。”
少年猝不及防靠过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热气,混着一点汗水的潮湿,继而是发丝上的香味。
那些气息混合在一起,宛如有触手一般,一寸寸逼近梁林清的领地。
梁林清下意识想要后撤,又像是被触手拽住了似的,整个人都僵住,进退两难。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正如他现在莫名其妙开始鼓动的心脏。
外面传来喜庆的音乐声,欢呼声,小彩旗飘扬,欢迎市里的领导莅临,欢迎电视台采访。继而是歌舞声,那是学校为欢迎领导准备的才艺表演,还有声声朗诵歌颂……一片歌舞升平。
在这样嘈杂的声音里,空荡荡的班级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恍若与世隔绝。
一开始俩人还齐头并进认认真真写着作业。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就已经倒了下去,开始呼呼大睡。
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梁林清微微侧首,看向一写作业倒头就睡的傅明雪。
他闭着眼睛,睫毛长长,肤色白皙,拥有着不属于一个男生的精致面容。他长发像女生那样扎成马尾,额前有刘海和碎发,有几缕不听话地跑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垂落。
这一刻,夏日里最喧沸的空气仿佛都静默了。
梁林清缓缓伸出手,指尖微颤,想替傅明雪把脸侧那几缕烦人的发丝拨开,但是指尖在空中停顿了好久,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万籁俱寂里,他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那记忆纵然已经过了几年时间的洗礼,但在脑海里还是如此的清晰。无论再回忆多少次,梁林清还是能在那瞬间,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如雷如鼓,经久不息。
后来他听周一凡回忆,在那一天,鸦雀无声的现场,没人想到傅明雪会突然跳出去,也没人想到,他会回去陪梁林清。
即便是向来看傅明雪不顺眼的周一凡和也是佩服和震惊的。
他跑出去的身影单薄,扎起的头发摇晃地厉害,却拥有叫人钦佩的勇气。
到现在,梁林清还是不知道,傅明雪为什么会回来,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同样是不满于形式主义,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不知道,当然,也从没问,也没提。
或许傅明雪早就忘了那一天了。
那于傅明雪来说,也只不过是他特立独行的高中岁月里万分平凡普通的其中之一。
可是对于一直循规蹈矩的梁林清来说……却足以铭记。
魏危叹一口气:“自那以后,你对他的态度,便没有从前那样强硬了。”
梁林清眸色闪烁,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会注意到。”
魏危也笑,他注意到的何止这些。
手里的烟已经快燃到了尾端,魏危垂手将明火碾碎:“还有,你本来在高二的时候,就可以保送提前出国,可是你拒绝了那么优秀的学校。是因为傅明雪吧?”
“你知道傅明雪也会出国,你想等等他,你申请了很多,拿到尽可能多的offer,因为你想和他一个国家,如果能是一个城市,就再好不过了,对吧?”
一切都被说中了。
魏危喟叹一声:“毕业典礼那天,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执意留下,也是在等傅明雪吗?”
只是很可惜,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傅明雪却一直没有来呀。
梁林清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腿脚都麻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要怎么样,傅明雪才会不讨厌他。
“傅明雪不喜欢男的,你知道吧。”魏危轻声提醒。
当然知道。梁林清眸色黯然。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小心克制自己,不该做出格的事,说出格的话。正因为如此,面对傅明雪,不敢流露出喜欢,便只能针锋相对引人嫌恶。
喜欢和嫌恶,他总要占一样吧。
不甘心只做个同班同学,也不甘心,成为记不住姓名的梁某。
“可是他紧张了。”魏危说,“你们不过才几天的相处,他为什么会紧张呢?他在别扭什么,害怕什么呢?”
梁林清心潮起伏。
“梁哥,我感觉,其实……”魏危平缓的尾音陡然一变,猛的捣了一下梁林清,直指楼下被尾随围住的男子,“梁哥!你看那是傅明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