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臂,走到桌旁坐下:“就当是我下的吧,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我跟上去,朝他伸出手:“把解药给我。”
左辰倾看我一眼,轻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被他眸中的鄙夷刺激到,厉声道:“你以为到了京城,我还会放你回南方领兵吗?”
“哦?”左辰倾淡淡道,“公主想怎么做?”
“出云赌坊外我已布下兵马,若你不交出解药,今日插翅难飞!”
“我若交了解药呢?公主会放我走吗?”
我抿唇,既然他敢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我并没有把握能留下他,但气势不能输。
我道:“自然。”
左辰倾唇边的笑容放大:“我可以将解药给公主,不过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跟我走。”
我冷哼:“我乃长乐国储君,左辰倾,你真以为自己能在千军万马中将我带走吗?”
“不是我带公主走,而是公主要跟我走。”
“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就凭公主想救上官秀。”
他一副好整以暇,将我拿捏在手的样子。
我生了会儿气,想到上官秀危在旦夕,不由左右为难。
但若是我跟他去南方,便可以打入敌人内部,或许能寻到破解眼下围城危机的法子。
我想了想,颔首:“我可以跟你走。”
见我答应,左辰倾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似乎有点生气。
他哼了声:“既如此,那走吧。”
我忙道:“解药呢?”
“解药我会让红姨送去公主府。”
“我如何确定你真的送了解药?”我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公主与我一同去好了。”
我坐上了出云赌坊的马车,左辰倾缓带轻衫,墨发簪一枚紫玉簪,懒洋洋坐在对面,含笑望着我。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撩开帘子,借着看外面风景,躲避他的目光。
看了半晌,我突然察觉不对,之前安排的暗卫竟然全都不见了。我猛地放下帘子,恨恨盯着左辰倾。
左辰倾笑的灿烂:“公主这眼神,像是要吃了我般。”
“我竟不知你已手眼通天到这等地步,除了五皇叔,你在京城还有其他内应吧?”
左辰倾笑而不答。
“是白家?”
“与其在这里盘问我,公主不如问问自己,如今六大世家,还有哪个是真正向着朝廷的?”
我神色黯然,他说的没错,六大世家除了与王室有联姻的西凉和蒋家,其余四家都包藏祸心,难道长乐亡国真的是大势所趋?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停下,车夫将解药交给了门房,不多时小翡出来,拿了解药进去。我恋恋不舍的望着公主府,眼底酸痛。
不知道左辰倾有没有骗我,若那解药解不了上官秀身上的蛊怎么办?若我走后,五皇叔联合六大世家叛变怎么办?若左辰倾带走我,实际上是为了斩草除根,又如何是好?
左辰倾定定望着我:“公主后悔了?”
我确实后悔了,但如今人在他手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走的。
“跟孟南城将军打仗很辛苦吧?”我问。
左辰倾仰靠进软枕:“孟老将军确实英武,我本以为长乐国已经腐朽溃烂,只要起兵,便能摧枯拉朽,一路杀进京都。刚开始也确实是这样,我的军队所向披靡,连拿下七座城池,甚至有些州郡在大军到达之前就打开了城门,太守亲自迎接我入城。”
我听得心如滴血,长乐国已经天怒人怨到如此地步了吗?
“可在上阙郡城下,我遭遇了第一次惨败。”
左辰倾垂下眼眸,那次战役令他刻骨铭心。据他所知,上阙郡内只有五千名士兵,他的军队是孟南城二十倍,然而战斗从早上打到黄昏,攻城的士兵倒下一批又一批,尸首堆积如山,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
战况令左辰倾都目瞪口呆,起义到现在,他从未看到长乐人中有这样强大的军队!还有那七十岁高龄,仍旧身先士卒,站在城楼亲自指挥战场的老将军!漫天的大雪中,孟南城如同一尊战神,他所在之处,异族难以逾越分毫!
于是,战争便僵持起来,这一僵持便是五个多月!
“即便是踏着那么多人的尸骨,鲜血漫过脚面,也要争这天下吗?”我问。
左辰倾笑道:“一个人生了病,必须剜出腐肉,剔除病骨,方能重生。剜肉剔骨能不疼吗?但为了活命,为了新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