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然是醉得不能再醉了。
阿德见她连站着都像是挨了大风吹动的荒草,左摆右摆,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季长桥却还是失魂落魄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阿德忍不住用肩膀托住周梨,好让她立得更稳些,却没想到周梨触到他的肩膀就像碰火一样弹开,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忽地退了两步,又一步上前扑到他的怀里,不停笑道:
“陈崔,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德身体像冰水冻住一样,片刻不敢动弹,用斜眼瞥了一道季长桥,终于见他动了动喉咙,两唇微张。
可阿德等了好半天,仍旧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反而是孙义随手抽出一把长刀劈开了他的枷锁,冲已经醉酒的周梨笑了笑,道:
“你喜欢这两个?”
周梨刚要点头,往下一瞥,又从阿德怀里退出来,脸上失神,想了好半天,终于确定道:
“你不是他,你不是陈崔,陈崔没有腿……”
喃喃细语没有停,忽见刀光一闪,长刀似风雷般朝阿德双腿下一划。
血涌满地,阿德愣愣地望着自己见骨的双膝,等了两刻才发出长愕的力嚎,往下倒去。
“没有腿,是不是这样?”孙义还是一派柔婉的样子,任凭地上的热血浸透他的衣角。
拉上来的人群中有一个双眉似剑的青年猛然冲了出来,见阿德斜身倒在一片血泊中,已经不知死活,顿时瞪着通红的眼睛挣了挣身上的木枷,喊道:
“阿德!阿德!孙狗!你罔顾性命,不得好死!”
又是一道寒光,似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便从青年的脖颈上划了过去。
于是那双似剑的横眉带着两只凝固的眼睛从木枷上掉了下来。
“聒噪。”孙义用袖子抹了抹刀刃上的血珠。
周梨晃了一下,望着孙义已经擦拭干净的刀锋,侧面印出她自己一双半醒未醒的眼睛,忍不住想起周青艾的那把摘月刀。
还没进长风门的时候她也有一把刀,不过是木头做的,每天学着周青艾练刀的样子横劈竖砍。
周青艾也不管她,每日里早出晚归,有时候丢下一筐馍饼就会出去好几天,回来的时候从来不会告诉周梨自己去做了什么,忙起来的时候只能在周梨的身边躺睡半夜,清晨离开的时候看见竹筐中多了两个馒头,周梨才知道她回来过。
周梨想过很多次周青艾的身份,或许是皇帝身边最厉害的侍卫,或者龙门镖局最冷血的镖师,有一次她蹲在小麻村的村头看影戏,望着影布上铿锵作打的两只木偶人,又会想也许二姐也是戏班子里的戏师,演一个整天除恶扬善的大英雄。
这么想着,二姐在她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即使二姐从来和她说不上什么话,也不告诉她任何一件和自己的有关的事情,周梨还是每天用双手撑着下巴,亮着星星眼告诉胖头和虎子,二姐是她最敬仰的人。
胖头和虎子偶尔会去小麻村的村尾找她玩串演扮戏,每次轮到周梨演正派角色的时候她都会把提前画好的纸本胡乱一撕,舞着自己的小木刀说纸上画的人都不好,她要演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