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忽然来的。
周梨夹紧马腹向后看,幽蓝的天际下好像凭空起了一座小山,在有限的视域中慢慢朝她压过来。
细小的风沙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进了鼻翼,空气都是苦的。
三匹骏足一跃而出,几声喝喊中,将逐渐朦胧的星火远远抛在身后。
陈当当自然是打头的那一个,周梨抬头,看季长桥挺直的背干离自己越来越远,皱了皱鼻子,狠狠一夹马腹,奔驰追去。
离得近了,却总又忽地被拉远,周梨大喊一声:
“石头!”
季长桥勒马回身,见暗涌的黄沙前一个女孩明朗大笑,经过他身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似乎好得很:
“没什么,叫叫你的名字。”
他在第十三营带的是骑兵,舞刀弄枪的功夫虽然不及寻常兵卒的一半,马背上的本事却给练得炉火纯青,要说营中赛马夺旗,也常常争得魁首。
此时见周梨追着渺渺月色在陈当当的马后驰骋,不时回头冲他一副得逞的大笑,季长桥朝身后望了一眼,风沙追得越紧了,几步开外的地方尽是一片土色。
他却踢了踢马镫,并不催马急追,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周梨身后。
繁杂而凌乱的马蹄印很快被狂沙盖过去,三人策马跑了好一阵,只见四处越来越昏暗,月亮也被压上来的巨山盖住,更不要说什么星光。
周梨左右张望着,早已看不见陈当当骑马的背影,再向后望去,依旧是迷蒙一片,刚开口喊一声:“当当?”嘴里顿时吃了一大片的苦沙。
四下无人回应,只有风声荡荡,她心中一紧,勒住黑马原地转了两圈,忽觉自己好像被大雾盖住,也来不及吐出刚吃进去的黄沙,又拔高了语调,喊一句:“石头?”
黑马抬起前蹄,顺着她的声音长嘶一声,而后是如鼓的大风,吹起她早已蒙沙的长发。
她愣愣地勒马站在原地,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季长桥的声音,望着左右飘上来的细沙,总觉得眼睛被什么糊住了,狠狠擦了擦。
衣袖上也是砂砾,从薄薄的眼皮上硌过去,更疼了。
骤然从天而降一团轻软,扔在她的怀里。
季长桥勒马停在她身边,指了指,道:
“将口鼻盖住,风沙太大,再这样下去只怕气噎喉堵。”
周梨瞪了他一眼,用长巾在自己的脑袋上下绕了个圈,扯上一小截遮住口鼻,心道如今这般样子,要是还在翠玉山庄,都可以提着琵琶去五王爷家弹琴了。
另一匹马儿从四下茫茫的迷沙中走近,陈当当勒停在周梨和季长桥的面前,眉头微皱道:
“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