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前,师尊临时将几人召集过来,仔细交代事宜。
此次的宗门大比至关重要,由三大门派参与,各派弟子互相交流切磋,为宗门增光添彩。内门派出的都是顶级人才,与别派弟子抗争,在比赛场上大放光彩。
而此次的比赛对于外门弟子来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表现优异的,便可顺利通过遴选,被收入内门。
这便是慕惊折期待了已久的内门大选,可到了眼前,却又觉得有些乏味。他们这几日不需上课,日日都要为宗门大比做准备,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薛长陵。
出门前,慕惊折打点好所需的物品,用手帕擦拭了许多遍赤鸾剑,又系好衣带,系得很紧,生怕到时掉了,出了差错。
她内心惶恐紧张,又不知是在怕什么。
那天薛长陵一直在房内闭门读心法,直到时间将至,才推门走出来。谁料他一开门,竟看到一个徘徊踌躇的身影,低着头,在他出来的一瞬间仰起脸。
小师姐打扮整洁,一身白衣,背着剑。她脸色不是那么高兴,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薛长陵哭笑不得,主动开口:“你怎么了,师姐?”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格外紧张。我,我有点害怕。”
他有些意外,往日上擂台,师姐是没有怕过的,顶多是嫌麻烦,不想去。
“没关系,我陪你练一会剑,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帮你看看。”
她摇头,“不是练剑的事,你陪我一起去吧。”
没想到只是这个请求,他从来不拒绝,直接应下:“好啊。”
他们走小道,景色上佳。路上有红梅绽放,慕惊折指着早霞与日辉,说道:“你看,内门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
薛长陵点头附和道:“是啊,宗门对外门弟子还是宽裕些。这么想想,突然觉得不想进内门了,好像在外门待着,也未必不好。”
慕惊折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她扯了扯薛长陵的衣角,“师弟,你往后进内门,想拜谁为师?”
他想笑,“你是替师尊担心,怕我忘了他不成?”
“你拜谁,我就也拜谁,到时我还能再见到你,省得进了内门,人生地不熟的,谁也不认识。”她撅着嘴,一本正经道。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发愣,笑着说:“你不是认识那个宋熹微吗?”
她踮起脚尖,冲他道:“那能一样吗?我和你更熟悉,在外门你总能帮我打听到小道消息,又带我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看花赏景……宋熹微她那么忙,人又正经,这些好玩的事,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薛长陵听得忍俊不禁。没想到她能把这么不着调的小事都记着,还说得振振有词。别人都是一起练剑学术,他们倒好,不是耍滑就是偷懒。
“你以后还当剑修吗?”她紧接着问。
薛长陵沉吟不语,他自然还做剑修。只是过几年他便不一定还留在宗门里了。他来这里本就是个意外,以后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到了场地,慕惊折有些震撼。这里是万道宗与天机宗相接之处,界于悬崖瀑布之间,有流水潺潺淌过,还有许多用术法维持的不会凋零的樱树。
往前看,似乎还能瞧见远山清雾。
前方剑光绚烂,各式各样的招数并存,在天穹划过一道道靓丽的长线。
内门弟子的比拼,更加激烈迅猛,稍不注意便会受伤。这里的剑风,看上去真能杀人。哪像他们外门,如过家家一般。
四师兄不知何时凑过来,双手环臂,看她盯着比试,笑着逗趣道:“师妹,你看看这,现在还想进内门吗?”
慕惊折回嘴道:“自然想啊,如何不想?”
喻长穆只是哈哈大笑,也不再去逗她,转身与旁人搭话去了。
慕惊折是觉得,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外门想清闲,现在她喜欢外门的生活,是因为她的师兄师弟都在,倘若以后他们都进了内门呢?
台上弟子一挥剑,一道剑风滚滚而来,薛长陵将她往后一扶,“往后些,不要被剑气伤到了。”
反正时间还够,慕惊折索性直接坐到一块高石上,翘起腿来,抱着双臂,“现在不迟,你陪我看一会儿再走吧。”
他道好,然后站在了她身侧。
朝阳,清风,花树,剑光。枝叶荡漾,二人坐在光影下。
她问:“师弟,你到底有什么愿望啊?我想听真的,不想听客套的话。”
他想了想,温言道:“我想进内门啊,还想进内门以后和师姐拜同一个师父。”
慕惊折哼哧一笑,他这是在承她方才说过的话。
少女一扭头,才发觉身后的树上系了许多小红绳,她忙拉住一个师姐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师姐持着剑,似乎很匆忙,衣衫一层薄汗。解释道:“这是许愿绳,那些师弟妹们弄着玩的,哎呦,别的宗门哪像我们这样,好幼稚,还挂一树的红绳许愿呢……”
慕惊折听后一笑,扯下剑穗上一条细绳,站在石头上,朝一节很细的树枝系上。
她转头道:“这个是帮你许的,说祝薛长陵能够一举夺魁,顺利进入内门。”
薛长陵双眸中闪过光亮,似乎有所触动。
“是其他的师兄也有?还是只有我。”
“好奇怪的话,不是只有你还能是什么?我面前的就只有你啊。”慕惊折俯视着他一笑,眼尾微翘。
他站在风中,衣袍浮动,热闹的叫好声、起哄声、鼓掌声,都被抛之脑后。
十五岁的小师姐,面庞雪白光滑,双颊透出淡淡粉晕,唇色微红,笑时如春光明媚,即使不施脂粉,着千篇一律的弟子衣,也并不黯淡。
她喜欢梳半束发,高高的半扎马尾显得颇有气势,余下的披在身后,随风飘动。额前也没有垂留碎发,发丝只是从中间分开,垂在两颊。
师姐开心时候的样子,当真是含笑动人。
突然有弟子前来传话,叫他们快些进队,所留的预备时间不多了。
慕惊折不情不愿,艰难挪步。她往反方向走,回头看看薛长陵,道:“那我走了。”
薛长陵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点头示意,轻笑:“好。”
她朝东走去,那一眼薛长陵的身影却刻在她脑海里,她走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仿佛隔了多少个日月,他还在原地等她。
那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