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陵在阁内收拾物品,正叠着衣物,忽闻门口传来声响,“砰”的一声,门被打开,慕惊折贸然闯了进来。
“师弟,你明日就走吗?”慕惊折明知故问,掂起他正在叠的弟子服的衣袖。
她似乎很是焦急,却不知在急什么,只好自言自语,乱说一通。
“这件衣服太素了,你不考虑在弟子服外加一件漂亮的外衣吗?”她道。
“其实我……我还有事告诉你。”
薛长陵瞳中冒出惊奇,笑起来:“师姐这是做什么?”
他察觉出慕惊折言语无常,心乱如麻,对方唉声叹气,最终化作一句:“你能不能晚点走?”
薛长陵问道:“为什么?”
人人都祝修士应早些进入内门,进去了也好有更多资源修习。可她偏偏反着来。
“你走了没人陪我了。”她言简意赅。
瞧着小师姐垂头丧气的模样,薛长陵笑意盈盈:“师姐何出此言,我们剑阁不是有很多人陪着你吗?闲来无事,你也可以去找岑师姐说话。”
慕惊折道:“可是岑青玉是法修,不和我在一处。”
薛长陵说:“我没来时,你不是还与五师兄同行吗?”
慕惊折斩钉截铁:“自然不一样,”她道:“周芜是周芜,你是你,你对我,跟他对我不一样。”
薛长陵心中似乎有所动容,不再逗她,向她说道:“师姐,我入了内门,会经常找你说话,我每日不上课时,都跟你传音;每晚都在内外门衔接之地等你,到时你还可以见到我。”
内外门衔接之地,是一方圆盘演武场,四周花树环绕,供内外门弟子切磋交流使用。自然,内门弟子不可随意出来,需提前请假,抑或与守门弟子熟识,让他给个玉牌,便可出入。
慕惊折虽难过,但得他此言,便也满意了不少。
她挎着脸:“到时我让宋熹微帮我打个招呼,我得空进内门找你。”
“好。”他微笑道。
“你别忘了,记得选个离外门近些的住处。”
“好。”他亦道,笑意更浓。
慕惊折索性坐在木桌沿,把玩起他放置于桌上的银剑。
她抚过剑鞘,斜眼看去,打量一番,说道:“你送我的剑鞘,是不是跟这个一模一样?”
薛长陵正在思索什么,却似乎被诉中心事,倏忽一怔。
慕惊折下了桌子,将剑鞘移在他面前,没等他解释,笑道:“眼光不错,这剑鞘确实很好。”
铁质细腻,雕刻精细,一看便是好东西。况且与她的剑也很合,似乎都是定做的。
薛长陵缓缓一笑,道:“师姐喜欢就好,不过是为了讨师姐喜欢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慕惊折下意识道:“你送的那些我都很喜欢。”
空气似乎静止了,薛长陵品着这句分外亲近甚至有些暧昧的话,心中滋生不知名的情绪。
师弟一向聪颖,懂得探测人心,自然很会投其所好,相处一段时间,便得知什么东西得慕惊折喜爱,得知她会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故而,薛长陵行事说话,总很得慕惊折的心。
慕惊折笑道:“师弟果真合我心意。”
*
薛长陵与萧暮与走后,剑阁一如往常,几人偶尔打打闹闹,闲时坐在一起聊聊天,探讨探讨剑术。
凌子言依旧与喻长穆整日拌嘴,鸡飞狗跳,有时又勾肩搭背,一副其乐融融,一起吵闹着去擂台比剑。
二师兄整日闭关,没人见得到他。
周芜依旧一副淡然模样,不是研究他的茶,就是与几个茶友相伴一起在亭子里闲谈,却也不聊剑术,似乎很是云淡风轻。
有时会听见凌子言忽然大声抱怨一句,大师兄和七师弟走了以后少了些乐趣,好无聊。
慕惊折自然是最不乐意的。
喻长穆倒很有眼力劲,还暗中提醒凌子言少说几句,不要让师妹听见。
大家有目共睹,师弟平日多惯着师妹,又纵着她,带她去这去那,还不允许旁人说她,师妹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得知的。
刚来的时候,恐怕谁也想不到,以后薛长陵会与慕惊折走这么近。
师妹与师弟关系颇佳,比他们更盛,那股劲,真是全世界除了他们二人,谁也无法替代。
慕惊折平素日日与薛长陵所在一处,如今变动,还真很不习惯。
慕惊折如今日日与岑青玉同行,与她一同去演武场,一起钻研法术与剑术,一起闲聊。
只不过一回到剑阁,她便颇为无聊,总是在走神。
为了填补空缺,她便一直往别处跑,同别的修士一起玩。
他们看得出来师妹总是很失落,劝她道:“嗐,不就是内门吗,往后有的是机会呢。师妹聪明厉害,进内门是早晚的事。”
这些日子,慕惊折分外努力,只为了早日进入内门。
她亦去演武场见过几次师弟,不过因修习繁忙,后来便没有什么时间了。
但她坚持每晚都与师弟传音。
期间还遇到陆思衡找过几次麻烦,慕惊折也没怎么搭理,她一心修炼,连剑阁众人都惊叹不已。
“师妹这可是着魔了?”
寒冬匆匆而过。
初春来临,干枯的枝桠渐渐生绿,擂台上的各色身影翻飞,打斗后又匆匆离去。
慕惊折与岑青玉一同观赛。自然,观战并非只为了过眼瘾,而是为了学习,从中研究比武修士的招数、技巧,两人都拿着厚厚的纸本,用狼毫蘸墨飞快将心得记着。
高阶弟子观战,已经可以用法术记录,控制灵力将字刷刷地记上,再高级些的,可以直接将其印在神识中,到时可以翻看。
她们两人面前还没这个能力,只好脚踏实地,一字一句地记着。
岑青玉抬头,忽然道:“惊折,你看,树上落花瓣了。”
慕惊折闻言抬目,发觉一片小梨花瓣飘落,轻轻落在在她们二人之间的石桌上。再一抬头,岑青玉已用纤细的玉指夹住花瓣,笑着面对她。
“真漂亮。”岑青玉道。
慕惊折奇怪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么快就有花了。”
宗门里有施了法术,四季常青,总挂着花的观赏树,也有这样自然生长的树。弟子们都喜欢在树下习剑,舞动剑气,带落一地繁花,颇显风姿。
岑青玉微笑着解释道:“咱们宗门比凡间花朵生长得早些,是该开花了。”
岑青玉将花瓣夹在慕惊折衣襟上,用灵力固定,赞叹道:“美花配美人,真好看啊。”
她忍不住抬手轻捏了一下慕惊折的脸颊,对方粲然一笑,眉眼弯起来,轻叱道:“你嘴怎么如此甜?就知道奉承我。”
岑青玉戏谑道:“哪有?况且你那个师弟不也是天天奉承你,百般夸着你,怎么到我这便不成了?”
提起这个,慕惊折便又蔫了,放下笔,忽然失落起来。岑青玉话落便得知自己说错话了,忙安慰她。
慕惊折问道:“青玉,你觉得我如今的能力,能不能够进内门?“
岑青玉笑道:“你有天赋,又聪颖过人,剑术傲人,自然是早晚的事,别担心,应当很快就可以了。”
慕惊折高兴了,又弯起唇,忽然“哎呀”一声往后仰倒,躺在花丛中,她埋怨道:“我现在觉得进内门也不是什么好事,内门选拔分离了太多人,我若进了内门,是不是又要跟你们分离?真讨厌,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