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对于她被罚一事,态度极其冷淡。
卢舜筠哀求了她数次,乳母仍然执意要把此事回报卢家。
“皇后说了,您来到魏国,代表的就是褚国的面子。眼下您不给她争光也就算了,怎么还如此丢脸?”
她口中的皇后,是卢舜筠的亲姐姐卢舜华。
被厉言斥责,卢舜筠咬着下嘴唇,几乎咬出血。
“明敬大长公主连结着魏国最高贵的门阀,你的婚事,只在她一念之间。姑娘,你惹怒了大长公主,是因小失大!”
看着卢舜筠死命忍住眼泪,固执的模样,乳母还是软了语气,劝她:“姑娘,褚国的情况,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皇后娘娘在宫中四面受敌,苦苦支撑,要不是太师,后位都不知道被哪个小贱人夺走了。”
“可太师年纪也大了,还能护得住你们姐妹多久?”
“听老奴一句劝,好好哄着大长公主,你在魏国嫁得好,或许将来卢家都要倚靠你。”
卢舜筠闭了闭眼,漠然道:“我知道了,奶娘,我会奉承好表祖母的。你退下吧。”
可她心中的不甘,又岂是乳母三言两语能够消解的。
那日,她和安阳郡主套话,才知道容琬和刘龄在魏国有多炙手可热。
两个异姓幼女,就因为出身门阀世家,生来便受尽千恩百宠。
以臣女身份加封皇室县主,一县的汤沐邑,不过是她们买脂粉的零用钱而已。
纵然高贵如安阳郡主,也对这对姐妹花嫉妒得不得了。
毕竟,安阳郡主的爵位只是虚衔,无法享受汤沐邑。
卢舜筠心中极其不平。
同为前朝公主后裔,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享受最好的一切,连婚事都能随意挑拣。
而她却要背井离乡,来异国他乡仰人鼻息讨生路?
*
十五,容琬本计划去一趟白鹿寺。
容相发妻、容琬亲生母亲的忌日,就在一个月之后。
白鹿寺正在筹办水陆法会,为刘夫人祈诵冥福。
谁知一大早,宫里便来人传召容琬入宫。
皇宫之内,出乎容琬意料的安静。
犊车从白鹿寺一路疾驰,径直入宫,把她送到了太后寝宫。
途径太极殿乃至文毓殿,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容琬愈发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宫中的女官神色还算稳定,亲自从犊车上接了容琬,低声道:“陛下发了狂性,在太后宫中大吵大闹。幸好容相和太傅都在宫中,传了疾医开一副安神汤给陛下服用,眼下陛下已经睡着了。”
“太后心力交瘁,无法理事,这才把您和孟邑县主传入宫中,执掌宫事。”
容琬微微颔首,心中疑窦重重。
陛下发了狂性?
看来今日这场闹剧背后,还有得深究。
容琬亲自为太后侍疾,用绢帕轻轻拭去她额头的细汗。
她自幼丧母,刘太后心疼姐姐留下的这个独女,对她的关心疼爱不比对陆衡的少。
容琬心里,早已将刘太后当作自己的母亲看待。
此时看着那张年轻时风华绝代、美艳无比的面庞,皱纹横生,满是老态疲惫,她不禁心酸。
刘太后半睁眼,见小侄女满是担忧看着自己,她只无力地摇摇头,泪水从眼角滑落。
“阿姑!阿苒!”
刘龄迟了一步赶来,看见二人这幅模样,心里大为着急。
她扑到榻前,关切道:“阿姑,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容琬拍拍她的手,示意不要吵闹。
刘龄拿出手帕,为太后拭去泪水。
有她们陪伴在侧,刘太后稍感宽慰。
她吃力地说道:“阿苒、阿臻,你们去华容台,好好守着陛下,不要让他再闹起来,更不要让他胡言乱语!”
刘龄容琬面面相觑,看向太后。
刘太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说的那些话,绝不能传入大司马耳中!”
容琬心头“咯噔”一下,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刘太后顿了顿,长叹一声道:“哀家活一日,便护他一日,哀家哪日撒手去了,就随他去吧。”
说着,她的面色如死灰。
容琬与刘龄惊骇不已,不晓得刘太后为何忽然作此不祥之语。
“姑母……”刘龄惊颤着开口,也跟着流泪:“不、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的……”
容琬则沉吟不语。
刘太后厉声喝道:“糊涂!你是幼承庭训的世家贵女,不是无知蒙昧的乡野村姑!遇事只会哭哭啼啼,不动脑子,难道哀家从前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刘龄被吓得怔住,泪眼婆娑看向刘太后。
刘太后又叹口气,看向容琬:“阿苒,你阿姐和阿弟外强中干,哀家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你了。”
容琬对上那双包含期冀的视线,轻声问道:“太后,是不是有人告诉了陛下先帝的死因?阿弟得知此事之后,想要闹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