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似乎也不敢这么恣意,只躲在窗口探头探脑,走到正义女神的天平边便停了步,仿佛害怕走上去会令它倾斜。
一阵抽泣传来,一个女生绞着双手,躲在高等法院的大门后。
“哥,我惊啊。”
“冇事噶,佢地已经走咗啦,哥系到。”
被称为哥哥的人只瞪着文资雅一声不吭,哪怕眼前都是记者和闪光灯,他都没有转过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文资雅。
咖啡勺无聊地搅动着卡布奇诺,Cyrus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水味,文资雅已经提着一个礼盒来到面前。
“真系好对唔住,麻烦你代我同Fairy say sorry。佢还好吗?仲有份礼物,代我送比佢。个日系庭上面我对佢嘅态度,希望你理解,因为我都系出于维护我当事人利益嘅立场。”
Cyrus接过礼物,笑着说了一声“thank you”,文资雅也被他感染到笑起来。这会轮到Cyrus发问了:“文律师,你笑咩啊?”
“冇,我谂,或者系我多虑佐。我唔应该觉得Fairy真系咁脆弱嘅,因为一个人无论几强大都会有弱点,但亦系同样地,一个人无论几脆弱,都系可以发光噶。”文资雅低头看了看表,提起包,“今日单case要判了,我下次请返你同Fairy食饭啦。”
说着她便挥手结了账。
“个Cissy真系恐怖,以牙还牙咁杀。可以被打成误杀都系大命咯,不过我觉得佢都冇个心悔罪嘅。你睇下佢个表情啊,好得逞咁。”回想起起立鞠躬那一幕,罗启杰依然心有余悸,他下意识拉起身边人的手,正好她也看向了他。
“其实Nancy今次好叻吖,咁大进步,你有冇谂过由佢去跟世伯或者Nora做下啊,好似Cyrus咁?”
文资雅装作失望地抬起头来。阳光很明媚,爱抚着每一个拥抱它的人。
“唉,我仲以为你最明我噶,点知你都系同佢地一担单嘅?”
罗启杰连忙追上去,故意假装气喘吁吁的模样回应道:
“唉,文皇,咁你分佐甘多时间比Nancy,今日分D时间比law神啦好冇?”
“哇,我系庭上同你share嘅时间仲唔够你叹?”文资雅看了一眼表,回他一个挑眉,“下次上court咪又可以继续分时间比你咯。”
“如果文皇借唔到时间比law神,咁Joyce可唔可以借时间比Romeo呢?”
一根手指轻轻勾了勾衣角,捋顺了有些不服帖的皮带。另一只手仿佛闻到鱼饵的鱼,立刻顺着水游了过去。
“再唔走真系冇时间借比你啦。你知唔知,你已经推迟佐12分34,35秒啦!”
滴滴答答,表上的针不停地转动着,如同中环的摩天轮。叮叮当当,阳光绕过两只高脚杯交错的瞬间,跳进香槟里。
当闻仲宇接通连线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了一些人。他环视四周,很快看到了正在扛着相机直播的Frankie。
“点啊,Frankie?”
录音笔里不断传出惨叫,就像一个人内心的挣扎一样,久久不能平静。闻仲宇关掉录音笔,将方才的新闻稿发给直播室,自己则打开桌上的礼盒,端详起另一支笔来。
那是一支精致的钢笔,笔帽上的光泽因为常常擦拭而更为夺目,打开似乎还能隐隐嗅到一丝墨香——虽然他并没有多用过它,但每一次用,他都记得。
耳边传来阿Sa的《二缺一》,他直勾勾盯着直播的画面,闭上眼,那天的沉默比今天还要刺耳。荒唐,他竟然以为远离那个地方,努力工作,就可以让自己忘掉那个无边无际的黑夜,那把该死的手枪,还有那盏手术灯!
扎着麻花辫的身影依旧挥之不去,夕阳下的她转过身来,将一个扎着红色蝴蝶结的礼盒交给他。
“Je marcherai les yeux fixés sur mes pensées.”(我默默地思索,孤独前行)她生涩地念出钢笔上刻着的法语诗句,抬眼望向他,双眼犹如映照初夜的星辰。
残留的几片霞光把Daisy的脸照得粉扑扑的,他永远也记得她把那支笔交给他的时候,和他说过的话。想起他那句搭腔,和最后那声枪响,他的头便隐隐作痛起来。
镜头后的人调了调参数,片场灯光和机位都已经准备就绪,镜头里的乐师姐笑容一如既往地明媚,状态很是上镜。
“……咁今次嘅‘警讯’就到此为止啦,我地下次再见啦。”
“OK,cut!”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事情这么多,大概下班会很晚吧。他有些苦恼,刚导出的底片发给剪辑师,又收到几条新闻通告发布,还要临时加拍一场警讯……这时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她发来的信息。
“系咪好忙吖?”
他犹豫了一下,回复:系吖。
那边响了一下,问:咁我今晚来接你放工啦?
电话的另一头,高寻雅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刚补完妆的脸,接起电话。
“喂,Heidi。好,唔该你啊!你要记住嘅我同你港过嘅嘢喔,咪乱来搅乱我地计划啊。”她拉长腔调,像教育小孩子一样故意带了呵斥语气关照对面。
曜飞律师楼。
敲门声响起,向明哲说了句“please”,一个齐刘海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身奶白色的西装,刺眼的金属风耳钉打在耳骨上方,后面的流苏款耳托和那头黑色的头发一起晃动着,刘海和那对黑色的横眉融为一体,令她看起来像一个不太懂麻瓜打扮的女巫。
她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办公室里好像启动了金属乐团,发出暗黑风的古怪声音:“Kelvin Heong你好,我系律师Heidi Wan,呢封系我当事人出比你嘅律师信。”
接过律师信的瞬间,向明哲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明明自己也是个律师,可这封律师信却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在被告席等待着审判的犯人,眼前的法官正黑纱蒙头,宣判着他那不可逆转的命运——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