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卓贤来到兰桂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看了看表,离闻仲宇给的时间也相差不远了。
自从那次和香港使团一起出访加拿大遇袭后,向卓贤就一直告假在家,不时还帮帮小妹处理启星的海外翻译工作和新闻专栏,按理说这段时间启星发生的事情他也应该知道才对,难道是大哥欺上瞒下?还有那个高寻雅,到底是谁?为什么今天会无端端走上来挑衅Irene?
“向生,你嘅Sex on the Beach。”
“点啊,叫得呢杯,之系又去佐老地方啦?”暗灯下,他要等的声音终于出现在旁边,“唔该Long island。”他礼貌性对侍应笑笑,坐到了向卓贤身边。
“点啊,约我有咩指教啊,今日去耍有冇识得新女咧,介绍下?”见向卓贤不出声,闻仲宇又拿过一个骰钟,“点啊向少,系咪要我同你玩两圈先肯介绍啊,定系饮杯先再倾?我OK噶。”
“哥,我知你一向都好唔妥我地,但系今次我真系想请你帮手,”向卓贤开始把刚刚脑子里演习过的篇幅再演一次,却发现那些画面似乎被什么压住了一样,掉得乱七八糟,“个Christ——”
“诶——咪咁话,你地同我素不相识嘅,我系甘好似香口胶咁黏上来,梗乞人憎啦,来啦,咪港甘多扫兴雪话,猜枚定玩下骰仔啊?”Long island被摇了几下,仿佛受到音乐的感染,在杯子里兴奋地蹦起迪,溢出的泡沫折射着五彩的灯光,如同极光坠落,甚是好看。
吧台响起一首Dear Jane的《地球空心论》,向卓贤听着,看了看面前正在把玩骰子的大哥,下了个决心。清醒也罢妄想症也罢,这大概是唯一的办法了。
“咁,玩啦,但系我有个条件。”他语气一转,“如果我赢,你就答我问题!”
“OK!”闻仲宇随手摇了摇骰钟,抬起头来,眼角浮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玩味,“咁,我赢呢?”
“你赢梗系你话事啦。”
Rap响起,急速的高潮席卷整个兰桂坊,是无可压抑的狂热欲望。五光十色的幻影下,Wisky和香槟嬉笑拉扯,大小不一的酒杯和刚点起的雪茄缠斗着,斑斓如虹。犹如毒蛇吐信,警告着每一个被照射到的人。
盒子里装的数字,将决定了那警告的成立与否。
音响里播放的几声尾奏震得人失去了理智。海啸遇上了风暴,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将所有人的情绪拉到风口浪尖,向卓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要开!”
向卓贤大喊一声,猛地向上挥了一拳。
几乎是同时,啪的一声,骰子停止了晃动,听诊器突然失灵,世界停止了转动。霎时周围都静了下来。闻仲宇看向他,食指抵在钟上轻轻敲击,发出几声闷响,抬眼询问。
“冇错,我要开!等下,我来。”
正是赛车道上转动方向盘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似旋涡狂转。但没关系,他会带着他挚爱的老婆,拿到最想要的答案!
对面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嗤笑一声把骰钟递过来。
“做咩啊,惊我出猫啊?”闻仲宇故意站起来,作出一个“请”的手势,“OK,please?”
向卓贤猛地揭开钟盖,却不料一阵酒气突袭,一个侍应突然被推到二人之间,骰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Sorry,真系对唔住。”那个侍应匆匆道了歉,转身去扶身后那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向卓贤连忙说着“冇事噶”,递了张纸巾给侍应,帮他扶起那个年轻人。闻仲宇并没有搭理侍卫,看着一地狼藉,自顾自收拾起来。
“咁睇,你都未必赢吖。”捡起最后一个骰子放回原位,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坐到吧台边无聊地张望。
向卓贤刚打发完那个侍卫,转身就被另一道声音叫开了。
“诶,Issac?么咁啱噶?你告假好耐咯,几时翻来啊?”酒瓶碰撞,泡沫带着笑声一起溅到他头上,是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孩。她们都已经有些醉意,正在沙发上朝他招手。
“你明咩啊,人地Issac宜家去叹世界啦,前两日我先见佢台车停系西贡……咦,梗又去佐沟女啦!”
“哇,咁咪个首咩,凌晨仍潮浪戏水……”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唱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打闹。忽然噗地一声,从瓶口跳出的那股啤酒把向卓贤撞了个正着,他赶紧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脸。
“你地跌佐条链吖。好啦各位靓女们,我先去handle一下自己D嘢,下次约啦?”
他笑着回应几个女生,可是正想走,就被一阵蛮力拉到沙发上。她们在他眼前推推搡搡,叫着,笑着,首饰和酒杯渗滴着快乐的骚动色。
“点啊,么今日咁扫兴噶~平时你都玩通宵噶!”
“枉我仲特登做佐新头发来,唉~”
“算吧啦,D咁嘅人可能又有新欢唔定啦,点顾得掂我地咁多啊?”
“啊——原来你专登请假去钓大鱼吖?我都话啦,前两日先约我,宜家又系边个啊?”原本伏在沙发上那个短发女孩凑近他,拍拍他的脸。他眼角一撇吧台的位置,那个黑身影也看向他,而吧台那个身影,已经双手抱胸,一副准备好看戏的表情。
这里的灯光和舞台也许比较特别,但剧目足够精彩。
看戏是人生常态,做戏也是,向明哲很清楚这个道理。人生的每一场戏都应该为自己而做,这是萧伯纳的名言,也是他的座右铭。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他会成为丑角。
一只猫跳到桌面上,挡住了他伸向酒瓶的手,他厌烦地伸手要赶走它。
“Cloudy,咪烦我。行开啊!”
Cloudy很不服,毛茸茸的爪子在他的手背上不停地挠,他愈发暴躁起来。
“Cloudy,你又唔听话!”向心怡追在后面跑了出来,猫咪警觉地竖起耳朵,喵喵叫了两声,撒腿跑开了。向明哲看着一片狼藉的桌子,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身后传来女儿教训Cloudy的声音,他有些厌烦。Helena为什么一定要养虎为患呢?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