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eo,我系咪好冇用啊?”向卓贤长舒一口气,大概是庆幸自己终于不用抱着马桶吐了,“我今日连你地拍拖都搞衰埋……”
说着,这声音不觉带了点愧疚,罗启杰正要安慰他,见文资雅站在走廊上,连忙改口道:
“总之,等阵你家姐会教你点做噶啦,听你家姐港就得啦!你今日确实会有可能同我地添麻烦嘅,不过小小苦楚等于激励,我帮你解决完之后咪当搵多份老婆本咯。”
卸掉妆的文资雅多了一份纯粹,原本对外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被夜色和廊灯温柔掩盖。两个人并肩坐在花园里,她的那盆秋海棠钻进视线,如同一幅渲染山水画。
“真系烦。”她猝不及防冒出一句。
“算吧啦,事情都过去佐咯,我地一齐谂办法啦。”月亮在云层的背后逐渐明朗起来,罗启杰原本有些不忿的心情也平和下来。
连去约会都要保释人,多少有些晦气,是不是自己最近运不好?他看向文资雅,她的眼睛都专注在那盆秋海棠上,金色的蛇骨链明晃晃地挑拨着月光。
“你唔会觉得烦咩?”她看罗启杰不应答,反问了一句。
“咁我点够你烦啊?系咪话咁对住D咩老板咩主席就叫烦先?咁你咪烦过我十倍都唔止?”他笑了一下答道,“我最烦就系爷爷会哼我,话我唔翻屋企想吞扑嗻。”
“但系你冇必要咁烦吖。”她放下那盆秋海棠,“你完全可以返律政司,或者自己做,你有大把前途噶。”
罗启杰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垂死的人永远不会信自己深陷泥沼。有人说世界无所谓忠诚,只是筹码还不足以让人背叛,但有时候筹码如果太重,就只能做最忠诚那个人了。人信仰神,不仅仅是因为神有财富,或者说,神明的财富不仅仅是世俗化的财富。
“咁我中意拣点行,佢地理得我咩?”罗启杰假装毫不在意地哼哼道。
“我过两日就要飞美国啦。”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喔。”罗启杰漫不经心回应道,爱人的声音太冷淡了,让他都有些不习惯起来。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眼角。罗启杰下意识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冇事噶,唔会有事噶。”虽然分不清这是露水还是她残存不下来的眼泪,但他依旧下意识安慰道,“所有嘢都会过去噶。系咪?”
“你都早D返去啦,话唔埋爷爷都担心你。”她抽了抽鼻子,捂住脸低声道。
粉色的郁金香在细雨中起舞,旁上,藤萝也垂下一抹亮色,交织着,如锦缎,似朝霞。那是生命的守护神,预告着幸运的降临。向心怡一直认为,每当花开的时候,故事都应该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Phoebe已经在她怀里睡了好久了,她漫不经心地揉着它的毛,一只手反复滑动着鼠标,看着连婧萱刚发来的稿子。
其实这份稿写得很好,但她总觉得有些问题,不知是排版还是内容的风格上与往常不同,她看着总觉得不是那么习惯。她隐隐感觉这文章通篇都渗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不觉看向窗外的藤萝,深呼吸了几下,像沙漠里准备迁徙的动物临别绿洲一般。
“细妹,你落唔落来食糖水啊?”文资雅敲开门,问道。
“啊?”向心怡一下子回过神来,大家姐的声音带着一点喘息,像呻吟。
“家姐,你近排会唔会太忙啊?好似好攰咁嘅?”她看文资雅对着个空碗发呆,又问道。
最近的家可以说是乱得鸡飞狗跳,一家人上次聚在一起的时间算一算,最近就是向卓贤被停卡那天了。姑妈和妈妈常常忙前忙后夜不归宿,爸爸又出了这样的事,哥哥指望不上还添乱,可大家姐并不是普通人,她可是真真正正跟着姑妈熬出来的。难道她真的会因为这件事一夜憔悴?这可不是她印象中输人不输阵的大家姐。
向心怡胡思乱想着,看了看文资雅,想起连婧萱那篇文章。大家姐又抬起头轻轻呼了一口气,道:
“我听日仲要上court,你慢慢食啦。”
针织衫挂在衣架上抖动,企图掩盖悲伤。何隽业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妻子捂着脸,电台放着歌,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低着头,和周围隔绝。连丈夫递给她热茶也毫不在意,只是自己转去橱柜里拿了一瓶酒,下午发生的事情又一次涌入脑海——
她木然地靠着树坐下,像一尊雕塑。云朵在天边密密麻麻地排列组合,不时透出几份金色的光芒,如同绣了金边的斑点,梨花在头上大团大团地盛开,正像抱团的雪。雪堆中不时闪过一点柠檬黄或祖母绿,无外乎是访春的几位常客。
“你知道吗?今日发生佐咩?”她抬起头,惨白与灰暗交织着映入眼帘,“我唔知啊!点解会系咁噶?你知道吗?阿蜂?佢地话,唉!我都唔知点港,系咪只有我会咁傻啊?边有人会同D花花草草蜜蜂蝴蝶港嘢噶?”
“我真系唔知港咩啊,明明佢都同我冇咩关系嘅,我一个人系处乱港咪被人当颠婆?唉,但系我真系好难受啊!等阵我都唔知我仲有冇力开车返去,万一车死人咁点算啊。唉,鬼叫我咁感性咩,一日到晚就系识得喊识得多愁善感,连过年听首歌都觉得会想喊···”
想到这里,她更难受了,忍不住将酒瓶举起便想砸在桌面上,何隽业一看,连忙上前制止:
“老婆,发生咩事,话我知,我地一齐解决啦。”
“关你咩事啊!你走开!如果唔系我打死你!”连婧萱突然对着他大吼起来,下意识闭上了眼。
“做咩啊?”何隽业也被妻子激怒,本来今天他在片场已经忙得昏头昏脑,炸药只差点燃的一颗火星,“你又发咩癫啊?好好港嘢啦!成日将D情绪垃圾掟比我做咩啊?”
这时电台播起一首《麦恩莉》,连婧萱一听更加激动不已,将酒瓶狠狠丢在桌上,捂着耳朵自己跑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