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铁锈味。
安素晚提着裙裾踩过青石板,月光被松树枝条影筛成碎银,洒在满地横陈的黑衣尸体上,暗沉的血水在青砖缝隙里蜿蜒成暗红溪流。
她穿过长长的木作长廊进得房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问:“枕云谷那边情形如何?”
话音刚落,司棋从暗处忽的轻身落下,低声回复说:“主子,司琴刚刚传回的消息,枕云谷那边也遭到大批刺客侵袭,这些刺客看似是冲着大邺帝和太子去的,可司琴在暗处看的清楚,这批刺客的武功招式似乎都是皇室暗卫,实际上是对咱们府出手的。”
安素晚眯了眯眸子:“翁翁和阿耶怎样?”
司棋噗嗤一声笑了,“主子放心,咱们太师和大人几乎整夜都跟大邺皇帝在一处。”
安素晚挑眉:“为什么?”
司棋忍不住笑意,夸张的比着手势笑说:“大邺皇帝今夜特别倒霉,好像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今晚一起爆发了,譬如大邺周边的五个小国忽然同时突袭大邺边境,譬如清河崔家家主突然病重,请旨确认下一任家主人选,譬如突然有大邺帝的红粉楚青霜的消息。。。,总之,这一夜,不同的消息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撒进大邺帝的耳朵中,偏偏朝中只有咱们老太师和大人可以拿主意,所以刺客虽多,但太师和大人安全无虞。”
安素晚也忍不住笑了,就说有翁翁这个老狐狸在,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险地呢。
她轻松的伸了伸臂膀,悬了一个晚上的心落回实处,坐在铜镜前重新挽了个男子发髻,一边易容一边忍不住叮嘱说:“传信给九舟和司琴,一路护送老大人安全回府后再回来,翁翁上了年纪,一路奔波,恐怕身子吃不消,我做的药丸一定要盯着他每日吃一粒。”
说起这个,司棋更乐了,“老大人说那药丸像糖豆子一样,好吃又清香,根本不用咱们叮嘱,像吃零嘴一样,没事儿就偷着吃两颗,还跟咱们大人炫耀,说孙女还是更心疼翁翁,每日乐此不疲。”
安素晚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哼道:“这个臭老头,为老不尊。”
司棋又笑说:“咱们大公子还亲手设计了一身衣裳,看着和普通朝服没什么区别,但内里就别有天地了,咱们大公子在衣裳里做了两处机关,平日里虽是站着,但有机关支撑,实则像坐在府中软塌上一般轻松舒适,主子就放宽心吧,咱们老大人这一路,有孙子孙女的惦念,有咱们大人时时在身边唠叨保护着,别提多开心了。”
安素晚心里又轻松几分。
虽说知道翁翁和阿耶是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可大邺帝铲除世家的心思,还是让她忍不住去担心。
如今知道家人无事,甚至过的不错,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回肚子中,笑说:“如此,我便安心了。”
司棋说:“倒是主子这边,老大人更担心您呢,知道您在墨小王爷身边,咱们老大人叮嘱说,墨小王爷绝非救世的佛子,此人心思莫测,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连咱们老大人都看不透他,让您尽快从阮宅脱身出来。”
安素晚点点头,几日前,她偷偷跑去见翁翁和阿耶时,也对她说了相同的话。
司棋继续说:“咱们大人说,自您设计过敏后,阮宅连续八日刺杀,恐怕除了大邺帝,各国都有参与,您身份特殊,自身安危是最重要的,另外大人说,墨小王爷狡诈若狐,您在他身边久了,他迟早能发现您的身份,担心届时不好收场。”
安素晚自是知道家人的担心。
其实大阿兄也是不同意她留在阮予墨身边的。
只是,大邺帝对世家的心思。。。
安素晚淡笑一声,“无妨,告诉翁翁和阿耶,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小心的。”想了想,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事情,于是对司棋说:“出来的久了,容易惹他怀疑,你去吧。”
司棋有些不高兴,她从前在大公子身边时,总能听大公子给他们讲一些主子的趣事,那时她就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主子充满好奇,她和司琴两个人爬过刀山,滚过油锅,事事争第一,就是想要更优秀一些,才配的上主子,如今她到主子身边后,发现安素晚果然同大公子说的一样,事事运筹帷幄,他们这些世家培养的暗卫虽是死士,但总是慕强的,主子英名,他们的日子也更好过一些,心中也总是格外欢喜些。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主子总是很忙,她低低嘟囔说:“我还没跟主子说上几句话呢。”
她以为自己没发出声音,可恰巧被安素晚听到了。
正要更衣的小女郎笑着摇摇头,安抚司棋说:“我现在名义上是花家的出逃女,身边不能带侍女,等过些日子寻个由头,你和司琴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在我身边了。”
司棋高兴了,脆脆应了一声是,身形一转,重新隐于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