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好多年没有孩子降生了,皇上和皇后都很重视这一胎,保护好这个孩子也是本宫的职责。程婕妤有什么需要,她不好意思说,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本宫。”
令仪点头答允,在明玥的带领下往芙桐馆而来。
目送令仪出门,尹德妃贴身宫女上前禀报:“娘娘,华妍刚刚来看望程婕妤了,看来皇后还是不肯死心。”
尹德妃淡淡一笑:“不肯死心又能如何?多做多错,不如守好本心,无为方得真自在。”
这些年来,她从不依靠家世争权夺利,别人都道她像槁木死灰,只有她自己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妃嫔生育会暂时得到皇上的关注,可是这份关注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会带来丧命的风险,所以她宁愿不要。只要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从刚才的接触中,她已看出令仪眼中蓬勃的野心。她有预感,令仪是另一个皇后。
她眸中光芒一闪:“这孩子非池中物,以后一定要小心。”
因皇后称病,这几日的请安都取消了,浣柔此时只是歪在榻上,手中摆弄着一件物事,和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听见有人进门,那人一偏头,令仪的心不由得沉到了底。
华妍微微一笑,站起身亲热地招呼她:“未来的安王妃来了。”
令仪略一颔首,当是见过了。华妍见她不冷不热的模样,本来热络的表情骤然冷却,轻咳一声,走了出去。
令仪坐在浣柔榻前,声音不冷不热:“妹妹怎么不叫二婶进宫,反而依恋起我来了?”
浣柔听她开门见山道出疑惑,不由得愣住了,眼中似盛着一汪水般楚楚动人:“我只是想谢谢你当时点醒了我。”
令仪低头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正是她们儿时最爱玩的九连环,姐妹情深的记忆涌上心头,神色稍霁。
浣柔继续道:“我们明明才见过两次,不知为什么,我对你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好像你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亲堂姐一样。我娘每次来都要说长道短,所以我才叫你来的。”
令仪心中警铃大作,笑着敷衍道:“我有亲妹妹,渊柔才是你的堂姐。”
浣柔察觉到她的戒备,连忙摆手解释:“以前是妹妹愚钝,才会听信旁人挑拨。姐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原谅妹妹。请姐姐放心,妹妹决不是为了试探什么的。”
令仪轻笑一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浣柔偷偷瞄了眼门外,仿佛在防着旁人窥探一般:“自从堂姐从马上摔下来,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因为大伯母不说,我只能一直忍着。可是自从见到了你,我才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她说得越诚恳,令仪后背就越发凉。她和渊柔在抚琴雅会上针锋相对,忽然冰释前嫌,浣柔开始不知道,后来想起,一定会觉得奇怪。
所以这一番话,并不是为了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分明是得了别人的授意来试探她的。
她不动声色地回答:“女大十八变,这又有什么奇怪?”
浣柔仍不死心,继续追问:“姐姐可读过《异苑》?其中‘魂寄陶俑’一篇,当真奇绝。原来人还可以借别人的身体还阳?”
令仪心中一片雪亮:“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志怪小说了?这是华妍刚才跟你说的吧!”
浣柔见她点破,肩膀一垮,只得承认了:“阮致修告诉过四殿下,柳姨娘去世的时候,堂姐去过阮家,所以让我问你。”
令仪倒吸一口凉气,嗤然冷笑道:“我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你能悔改,没想到你还是这样。苏家要倒台了,你能得到什么?”
浣柔泪珠滴滴滚落:“你们不会原谅我,宫里又都是皇后的人,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令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终是不发一言,甩手离开了。华妍正在梧桐树下等候,见她目不斜视地经过,连忙唤道:“阮姑娘!”
令仪转头冷笑道:“姑姑有什么事找我,让我求齐询放过苏家吗?比起关心苏家,四殿下让姑姑来恐怕还有其他企图吧!”
华妍没头没脸挨了一顿抢白,瞳孔剧震:“你怎么敢这样无礼?”
“我马上要当他的嫂子了,长嫂比母,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令仪这番言辞如同狠狠一巴掌扇在华妍脸上,她目眦尽裂,眼中射出道道冷光:“放肆!”
气愤到了极点,化为深深无奈。
华妍长叹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一味筹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程家将来难保不会落到和苏家同样的境地。如果你肯为自己做打算,娘娘会让你掌内廷机要,不比依附他人强得多?”
令仪神情一顿,皇后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说服她,确实是拿捏了她独立的个性。
果然,这辈子皇后还是懂得怎么离间她和齐询的关系。
华妍察言观色,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继续道:“你嫁给三殿下,再好的结局也会像她如今一般举动不得自由。娘娘懂得做女人的不易,可以让姑娘施展自己的才华,何乐而不为呢?”
令仪抬眸轻笑:“娘娘既知我善筹谋,怎会不知我平生最恨受人胁迫?我与四殿下之仇怎么算,娘娘难道愿意舍弃他吗!”
华妍没有想到她对齐谌的恨意竟如此深重,愣在了原地。
令仪立刻告辞转身而去。皇后开出的条件再有诱惑力,她也不会傻到与虎谋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