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院子虎贲军严防死守,没人能靠近。
“害死她父亲不说,如今对她也要狠心下手!你们顾大人当真是断情绝爱的圣人君子!做起事来斩草除根滴水不漏!”
关边月深寒冷笑,“何必做出这寻人的架势!且让顾晏好好瞧一瞧,这邕州城的大火、可还满意!”
领头人面色沉了沉,“善义堂、去善义堂!”
“我们便是才从善义堂来,你去了又如何!”
关边月恨道:“黛姐姐的尸骨还在里边,无论如何也要带她走!”
“你们不管,我便自己想法子!”
夜色里,领头人望向青烟漫天的别院,一咬牙,“我想法子带神医混进去,还请神医辨认一二!”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刺史府遣来的仵作提了箱子匆匆赶来。
领头从墙角拐出,塞了三个大金锭在他手中,“带我二人进去,这钱就是你的了。”
仵作看一眼那金子,吞了口口水,“刺史亲自下令,别院重地,小老儿哪敢带人进去。”
说完脖子一凉。
一把匕首架上他颈间,持刀的人压低了声音,“我们只随你一道去验尸,验完就回,金子还是刀,自己选。”
仵作缩了缩脖子,手中金子捏了捏,到底舍不得。
踏入别院时,迎面一股烟熏火燎的气息扑来。
庭中停了两具尸体,白布遮着,看不清。
仵作绕过值守侍卫,朝长史拜了拜,也不多话,径直朝后吩咐,“快拿来。”
后边便又有两个差不多打扮的人上前,一人提了箱子,一人端了盆水。
跟在仵作身后,默默来到尸体旁。
“他们......”长史面有疑色。
仵作眼皮一跳,谄笑道:“大人不知,这两人是新随了小人学手艺的学徒,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才想着仵作一途。”
长史便挥挥袖子,掩鼻道:“去罢。”
白布被掀开,露出两具烧的焦黑的尸体,面目全非,一高一矮。
仵作取了探针镊子上前查验,又掰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口鼻看了看。
“咦,这姑娘是死后才被大火烧成这样。死者口鼻虽被烟灰糊满,可肺叶却不见半点灼伤,这是死后才被投入火海之故。且腹部一刀是新伤——刀刃自肚脐上方两寸处斜刺入体内,是致命伤。”
仵作说着,朝身后瞥了眼,“可记好了?”
领头人低垂着头,手中握笔如提刀,“记好了。”
也是此时,他才想起了先前被忽略的东西。
既然要掩盖成葬身大火,公子何以要他先将那死囚杀了,再烧呢?
当真只是为了给她一个痛快?
仵作绕到另一具尸体旁,又是一番探查,才道:“这位正和了烧死之症。”
又掰开尸体僵直的指节,掌心处几道深深的抓痕还凝着暗红血痂,“这是烈火之中剧烈挣扎之态,葬身火海之人大多如此。”
领头人心头一紧,侧头望葛神医。
却见葛神医已经从那尸体旁看完一圈,走过来时,手笼在袖中朝他挥了挥。
他心头一喜,悄声问:“不是?”
葛神医眸底精光一闪,冷哼一声,“可怜呐!公主殿下当真被活活烧死!”
领头人浑身一颤,想起临行前顾晏沉毅淡漠的面容,不由齿关发冷。
“她、她当真死了......?”
同一时间,客栈二楼厢房。
崔黛归睁开眼时,只觉头上枕着个坚硬的东西,微一歪头,便看到了陆徽之那张脸。
他像是被这动静惊醒,睫羽轻颤了下,而后缓抬起,露出一双澄澈温柔的眼眸。
“蛮蛮?”他起身,“我去打水来。”
“等等——”
崔黛归攥住他袖摆,“昨夜,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徽之俯下身来,牵了她往桌边坐,“顾晏的计划,我都知道。”
“只是和亲一路辗转数月,我不放心...使了人暗中盯着,昨日你特意绕去善义堂,夜间别院又有人来,我便猜,你或许会在这。”
他顿了顿,握住崔黛归的手,“眼下你不必再与顾晏虚以为蛇,我是领了差事来的,再隔一日,便能带你回京。”
指尖滚烫的温度传来,崔黛归眼睫轻颤,仰头时,眼眶已泛起水光,“我父亲,当真在狱中......”
陆徽之眸光一沉,眉宇间悲色如雪漫下。
手中不自觉紧了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进掌心。
“蛮蛮,还有我在。”
和亲第二日,安陆侯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朝堂。
他立在紫宸殿中,却见顾晏一身紫袍玉立,面上淡淡。
满城风雨,皆传是他顾晏揣摩上意,自作主张刻意诱使崔侯自尽。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各色,无一不充满忌惮。
可他却恍若未闻,甚至在退朝后还心情甚好的陪同陛下逛了御花园。
“顾晏此人,心机深沉,你父亲一事,怕另有文章。”
陆徽之语气凝重,“蛮蛮,回京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其余皆事,万不可莽撞。”
崔黛归眼中闪过恨色,“从前是我蠢,三言两语叫他哄得团团转。如今,我再不会上当,父亲的仇,我要亲手来报。陆郎君,你不必劝我。”
陆徽之沉吟不语,半晌后,他问:“需要什么?”
“快马,快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