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在风中,面面相觑。
荀知颐率先打破了沉寂:“你倒是说,要找些什么。”
尤岑生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胡乱地抹至脑后,有些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边缘破破烂烂的纸,递到二人面前。
这破烂纸上画着一只玉佩,细节处理得非常精细,简直像是真正的实物摆在面前。
“帮我寻这玉佩,我记得它应当是遗落在了……伏氏镇?你们去找一人,应当是叫……伏香,对,去寻她。”
“伏氏镇,那是什么地方?”陵南皱了皱眉头,他走过许多地方,唯有这个镇名,闻所未闻。
尤岑生见他神情不似装的,便冲二人神秘地招招手:“跟我来,我送你们去。”
他转身,朝着一旁有人高的草堆里走去。这处荒郊野岭,平时没什么人来,野草自然无人打理,长得又乱又杂,纵使高大的男子闯入也会看不见踪影。若是想经过,需得硬生生踏断草梗,开出一条新路来。
“你有这功夫,自己去不就行了吗?”荀知颐一头雾水,这分明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
“诶,我见你二人有缘,才将此事派给你们的,一般人我还不会给他。”
荀知颐双手抱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是?”
“言重了,感谢倒不必。”尤岑生哈哈一笑,一点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讥讽,“只是我见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他说着,一下面色变得凝重,认真地看向荀知颐。
荀知颐:“……”
这不是道士的老套路么。
“这样,我这有一张护身符,只需一两银子,便可保你周全,如何?”
荀知颐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臭道士还真会对人下菜碟,方才对他师尊可不是这副模样。遂放弃理会这位有些精神病的道士,放缓了脚步等着自己的师尊跟上来。
陵南还在琢磨着刚刚尤岑生的话,脚步慢了不少,落下点距离。
“我这是友情价,还看不上么?”尤岑生口中念念叨叨,很快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自顾自地哼起山歌来。
“若似山间鸟,自由就来了……”
一声高过一声,唱得很是痛快。
“莫劝我归去,布衣自来里。”
“师尊,这人不是个疯子吧。”荀知颐怀里抱着陵南的胳膊,一甩一甩的。
陵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下被打断思绪,顿了一会儿才看向对方,轻笑一声:“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荀知颐故意拉长了语调,“这道士是个疯子吧……”
“就是疯子,我们也上了他的船了,你说怎么办?”
荀知颐撇撇嘴:“师尊在想些什么呢?注意力一点都没放在我的身上。”
“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陵南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毕竟是天机嘛,总得多揣测一下不是?”
“什么天机能将师尊勾得魂都没了?”
陵南闷声道:“我不是在想吗?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想么?”
荀知颐:“……我以为……那你这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么?”
“闭嘴,天机不可泄露。”
荀知颐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悻悻地跟着,不再言语。
陵南失笑,他现在精神头好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那条红绳起了作用。浑身轻快,使他生出自己现在能一打五的错觉。
尤岑生一首歌唱完,也到了地方。他站在一棵大树旁,等着后头走得稍微慢了些的人。
“还不着急?不是说我是骗子吗?”他嚷着,“现在要证明我自己了,怎么拖上时间了?”
“这草里全是泥,走起来费劲。”荀知颐道,“你忍忍不行么?”
他拉着陵南,两人总算在树前站定。
这棵树很大,仿佛只要这一棵,便能遮天蔽日。枝干宽大,上头的叶子一簇一簇地覆盖着,看上去很是雄伟。树干中间则凿出一个大洞,黑黢黢的,看不清里头有些什么。
“从这里进去,就能到伏氏镇。”尤岑生说得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陵南这才又仔仔细细打量着道士一番,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尤岑生冲他微微一笑,随后将手掌摆至树洞前,说道:“二位,请吧?”
荀知颐倒是爽快,二话不说蹲下身去,先行一步。待他整个身子都消失在洞口,里头才传来他略有些沉闷的声音:“师尊,里头没什么危险,你可以进来了。”
陵南象征性地应了一声,却不急着进去。反倒是朝着尤岑生走了几步,压低了嗓音:“你应当不只是个道士这么简单吧?”
“果然瞒不住你。”尤岑生笑了笑,笑容里却并未带上感情,看上去只是个极为敷衍,亦或是礼节性的,“但我不是说了吗?或许在未来一个特定的地点,你会知道全部的,且不急于一时。”
陵南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弯腰进了洞。
洞外的道士见二人已然进洞,大手一挥,树洞瞬间被封上,严丝合缝。而他本人,则褪去了破破烂烂的道袍,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外袍,杂乱的发丝也被老老实实地束好,插了根平平无奇的木簪。鼻头下方地八撇胡自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光洁的皮肤。
尤岑生静候了一会儿,很快便消失在大树边。
“师尊?你进来了吗?”荀知颐在黑漆漆的洞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回应,不由得有些着急,扯着嗓子就开始吼,“师尊?师尊!”
洞口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声音极大,紧随而来的便是陵南的声音:“我进来了,急什么?吵吵嚷嚷,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弟子。”
荀知颐挨了骂才心安,开始摸索着往前。
这似乎是一条极为狭窄的隧道,手指触及之处十分粗糙,像是树干的质感,不时还沾上一大块的灰尘。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咱们不会被骗了吧?”荀知颐大声嚷嚷着,非常不满。这里黑暗一片,莫名给他带来恐惧,无边无际。
“兴许马上便到了,耐心些,性子不要那么急。”陵南跟在后头,虽然自己也烦得不行,但是在自己的徒弟面前,多少还是得做个榜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为人师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