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里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基本的物什,再无其他的东西。
一切如初。
就像人两手空空地来,又两手空空地走,什么都没带去,什么也都没有留下。
若道带着包裹,甫一踏出忻南殿,殿门就轰然一声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若道头也没回,扛着包裹,去往他应该去的地方。接下来的日子,他要么做个洒扫的普通仙童,要么等待着自己的新主人来。
忻南殿仍然立在原处,巍峨古朴,等待着下一位住进来的神官。
约莫不过百年,也或许上千年。
它总会等来的。
*
“嘶——”月官,现在该称回荀知颐了,他正握着笔,坐在桌前写着他的公务。手腕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疼痛传至他的骨髓。
“神官,发生何事了?”闻声而来的仙童时极脚步匆匆,等候着荀知颐发出命令。
荀知颐握着手腕疼痛的地方,那里正拴着一串红色绳结,颜色鲜亮,看上去倒像是用血液滋养着的。
“今日发生了何事?”
时极想了想,道:“若要说的话,倒确实有一件,庭南处有一位神官身陨了。”
“原是如此么。”荀知颐不甚在意,他调动着周身的灵力,试图压制住手腕处的疼痛,“那确实算不得大事。”
生老病死,在人间是常态,在这天庭算不上常态,可也确实成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没有神官会去关注与自己没甚关系的事情,身陨在他们看来,简直比拍死了一只蚊子还要无聊。他们日日辛劳,根本没有空将注意力放至在这些事情身上,哪怕是自己的同僚,多数人也不过只是点个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神官不想知道是哪位吗?”时极问道。
“同我有何干系?”荀知颐淡淡地应了一声,“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他仍旧在压制着自己手腕处的疼痛,平日里很快便可制住,但今日似乎出了些状况,不管他怎么努力,疼痛非但没有减弱,还有隐隐加剧的趋势。
他的面色越来越来难看。疼痛几乎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若非要用什么语句来形容这痛感,约莫是几千个铁锤在腕上敲打,手腕被人硬生生踩断,数千百根针扎进扎出的感觉。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神官?可需要我去叫药灵来瞧瞧么?”时极问,“我瞧你的脸色不太好。”
“有何事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懒散的男声,来人正是褚来晚。
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月老座下的大弟子,同荀知颐相比品级较低些。不过他这人向来不讲究礼节,有什么事通常是直接闯入别人的殿里,一声招呼也不打。
“无甚大事,腕处有些疼痛罢了。”荀知颐不咸不淡地应道。纵然他的额上已经因为疼痛而渗出了汗珠,他面上仍旧是冷淡如霜。
褚来晚将目光放在他的手腕上,同样注意到了静静躺在那的红色绳结。
“还戴着它做甚?莫不是勒着了?”
“摘不得。”荀知颐道,“虽然我不记得这东西的来历了,但戴在此处,定然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褚来晚摸了摸下巴道:“这样么。不知你可听说,庭南处有位神官身陨了?”
“听说了。”
“你知道那是谁么?”
“不知。”
“你应当认识的,那人名唤陵南。”褚来晚说罢,目光紧紧锁在荀知颐脸上,似乎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陵南?”荀知颐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成原样,“有些耳熟,但我好像并不认识他?”
褚来晚哈哈一笑:“如此吗?那是我的疏忽了。他是我的小师弟,一下走了,倒还有些想念。”
“有甚好想念的?你的师弟又不失这一个。”荀知颐说罢,似是有些疲倦,“你还有何事?”
“没了没了,我来不过是想同你说这件事罢了。”褚来晚冲他招招手,“既然说完了,我便先走一步。”
他处事向来莫名其妙,不按套路出牌。这般乱七八糟地出现又离去倒在荀知颐意料之中,他没多说什么,只叫时极送送他。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殿外,荀知颐才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带了些痛苦的神色。
怎会如此之痛?千百年来头一遭。
他收好桌案上正在处理的事务,起身走至床边,坐下。他动作未变,仍旧死死按着自己的腕部。
“神官,你这出血了。”时极侍立在一旁,见状忽然出声。
荀知颐低头,这才注意到戴着绳结的地方,围上了一圈血色的圆圈。
瞧着,正是他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