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胤抱的很紧,似要将他融入骨血。欢欣道:“相父,韩先生说若您再不醒来,便再也醒不来了。”
见谢承运还不说话,朱允胤还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了手,去看谢承运的脸。
谢承运表情冷冽,眸子里没有一点对他的柔情怜意。
朱允胤是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缘由。眼一闭一睁,泪水就流了下来颤声道:“相父,你可知我有多怕。我怕您醒不来,独留我一个人在世上。您答应过父亲会一直陪着我,群狼环伺,而我只有您了。”
小皇帝太懂谢承运的软肋在哪里,见他这样,任谢承运的心是石头做的。也该软了。
他用衣袖替朱允胤擦下泪水,无奈道:“陛下,您不是小孩了,怎么还哭鼻子。”
朱允胤看着和谢承运一般高,此时却把自己缩得小小的,依偎在相父怀里。
不敢哭出声来怕惹人厌烦,便无声的流着泪,抬着眸子去观察谢承运的表情。
谢承运没辙了,明明是自己生气,到头来还得哄这小子。
朱允胤看到侍女端的药,连忙自己把眼泪擦干,拿过药来,请相父喝下。
刚起来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要喝药,谢承运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火盆里的纸灰还在天上飞,朱允胤见谢承运皱眉,马上就明白了。
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又拿起汤匙,柔声道:“相父,您多少喝点。”
不说还好,这一说,身体就仿佛系统重启般恢复了知觉。
因为护着小皇帝闯出火海,皮肤很痛。跳下大船,骨头很痛。头很晕,世界乾坤颠倒。
冷汗涔涔,朱允胤见不对劲,马上去摸他的额头。
谁知刚一触碰,就被烫得缩了回去。
身体恢复知觉,意识却逐渐模糊。
谢承运只能感受到朱允胤温柔的哄着他,一勺一勺的喂着药。三勺只有一勺是喝进去的,剩下的两勺不是顺着脖颈流下,就是谢承运因为被呛吐了出来。
朱允胤手忙脚乱的去擦流下的药汤,他的手很凉很凉,抖得跟筛子似的。
可是生病的不是自己吗?怎么朱允胤倒像是病得更重的一个。
榻边的人端着碗走了,可不知道为何又被绊倒在地。摔的好重,碗碎了。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匆匆进来。
看见摔倒在地的朱允胤马上就要去扶,却被他吼道:“韩慈之呢?不是说相父醒了就没事了吗,怎么现在又昏过去了?把他给朕叫过来!要是治不好相父,朕诛他九族!”
谢承运还有心思吐槽:没想到这种霸总言论居然真的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不就是古代医闹吗?
“还有太医院的太医呢?把他们通通给朕叫过来!朕养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人都去哪了?”
随着一阵步履匆匆,朱允胤支着胳膊从地上爬起。
重新回到谢承运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相父,相父,谢承运,你别死。你要好好的,阿云,我求求你别死。”
居然敢叫他阿云,这小兔崽子真是没大没小。
可是小皇帝啊,我死了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我死了,不就是实权皇帝了。不用事事看我脸色,担心挨骂了。
朱允胤胡乱擦干脸上的泪,再次走到门口吼道:“刚刚那群人呢?叫他们回来继续跳。什么劳什子萨满,大仙,道士,和尚,半神。通通给朕叫过来,只要能让相父醒来,朕保他享一世荣华富贵!”
火盆再次燃烧,手鼓声响起。
烟熏的满屋都是,朱允胤面色惨白,眼里满是红色血丝。站在谢承运床边,仿佛是从阿鼻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太医跪了一地,韩慈之站在门口,与他对视。
“让这群不三不四的东西滚出去。”
朱允胤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开口,韩慈之看着他再次道:“若想你的相父醒来,就赶紧让这群东西滚出去。一句话我不想再说多次。”
这时朱允胤才极不情愿的动了动金口:“你们去院子里做法罢。”
韩慈之上前把脉,脉象虚浮,这身体烧的和炭火一样。
“你就不问问太医院的诊断吗?”
“有什么可问的,若太医院有用。他谢承运何苦三顾茅庐请我出山,周避疾又何苦围了我的敬神山。”
这话不知是哪句触碰到了小皇帝脆弱的神经,他掐着韩慈之的脖子:“你说过,你说过相父醒来就会没事的!韩先生,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底下的太医瑟瑟发抖,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韩慈之嘲讽道:“陛下,若不是我,谢丞相早在三年前就该西去了。医者医术再好,也抵不过不停作贱自己的病人。”
朱允胤的手松了下来,往后退着步子,可韩慈之却步步紧逼:“谢丞相为什么会不停作贱自己,劳心劳力,为的是何人,陛下不比草民更清楚吗?”
听完这话,哐当一声,朱允胤便也倒在地上。
底下太医忙去搀扶,又是把脉又是按穴。
朱允胤看着雕花横梁,心中酸痛,恨意翻滚:
恨不是女娇娥,恨红尘多纷扰。
恨明月照九州,恨姻缘树欺我。
站在门口的顾悯生蹲下捂着脑袋,乱套了,全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