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惊叹于虫族精神结构的精妙。
短短几个小时,苏特尔的精神之海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那双原本懵懂如幼崽般的眼睛,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甚至带着些常年浸润杀场不自觉外露的杀气。
他原本以为,幼崽心智的苏特尔至少能维持个一两天,让他再多享受一会儿那种被依赖的感觉——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乖乖跟在自己身后、满眼崇拜的小尾巴呢?
可惜,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晚饭后,塞缪把自己关进了厨房,准备制作昨晚和小苏特尔约定好的草莓蛋糕。
虽然现在的苏特尔看上去已经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他甚至连撒娇讨蛋糕的记忆都模糊了——但对塞缪来说,承诺就是承诺。只要最后蛋糕还是进了同一个虫的肚子里,那就不算违约。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从储物柜里翻出面粉、鸡蛋和几袋牛奶,又挖了一大块黄油丢进搅拌盆里。淡奶油需要打发,他翻遍了橱柜,却发现自己家里根本没有电动打蛋器。
“啧,失策了。”他挠了挠头,决定临时从光脑上下单一个。
刚推开厨房门,他就看到苏特尔正拖着一个圆滚滚的小机器人,鬼鬼祟祟地往门口挪动。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苏特尔僵在原地,手指还死死扣着小酥的金属外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但耳尖却诚实地泛起了一层薄红。
即使精神之海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也回归了不少,但某些执念似乎并未消散——比如,他对这个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依旧充满敌意。
塞缪挑了挑眉:“你要把它拖哪里去?”
苏特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把小机器人像他昨晚说的那样丢出去,变成边缘星垃圾场中的一块废铁。
比如:
——“它坏了。”
——“它需要维修。”
——“我只是想给它换个位置。”
无数借口在脑海里闪过,但最终,他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它外壳比较脏了,该清理了。”
塞缪眨了眨眼,目光在小酥光洁如新的外壳上扫了一圈,又回到苏特尔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
“你会不会预约上门维修?”
他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苏特尔可是这里的原住民,而他才是那个连光脑购物都要重新学习的“外来虫”。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里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那个……你能不能再帮我从网上买个打发奶油的工具?要能立刻送上门的那种。”
苏特尔沉默了一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小酥拎到了门口——那里是家里常放垃圾的位置。
“您要用这个做什么?”他问,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打奶油。”塞缪随口回答。
“奶油?”苏特尔一愣,瞳孔微微收缩。
尽管他极力压抑着心里的雀跃,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但嘴角还是不争气地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草莓蛋糕。
——昨晚的约定,他还记得。
这时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轻响,是面包好了。
烤箱里暖黄色灯光缓缓渗透过玻璃门,映照着里面金黄蓬松的面包,表面泛着诱人的焦糖色光泽。
一缕缕香甜的热气从烤箱缝隙中钻出来,很快就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那甜腻的气息几乎要凝结成实质,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温暖而柔软。
塞缪并不是专业的烘焙师,甚至对甜食也没有特别的偏爱。
只是偶尔,当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侄女蹦蹦跳跳地来家里做客时,他才会翻出落了些灰尘的烘焙书,笨拙地按照上面的步骤操作。
那些歪歪扭扭的成品总能换来小女孩夸张的惊叹和拥抱,现在想来,或许那些夸张的反应里确实掺杂了不少演技。
苏特尔像只谨慎的小猫,悄无声息地跟进了厨房。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声音,只有衣料摩擦时细微的窸窣声暴露了他的存在。
他站在塞缪身后半步的位置,绿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烤箱,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每一丝甜美的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