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产自第九星的稀有水果,自从他被塞缪接回这里,就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的每一餐里。有时候他忘记吃了,塞缪就会打成果泥做成掺在睡前的牛奶里。
昂贵的价格让苏特尔想起来了刚才检查光脑时,发现账号上一分没有少,甚至还多出来很大一笔的余额。
在帝国森严的婚姻法体系下,雌虫的财产权被完全剥夺——婚后所有资产必须无条件转移至雄主名下。只有少数被雄主所喜爱的雌虫才可以获得一部分的财产支配权。但对于常年征战沙场的军雌而言,这种恩赐近乎奢望。
大部分军雌常年呆在部队,上学时学的那一点讨好雄虫的老套路早就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忘了个干净。
而雄虫迎娶军雌大都是为了常年征战带来的不菲的资产,雄虫乐意花天酒地的性子也并不会允许有一个子的星币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流出去。
所以,大部分的军雌结婚后的一段时间后都会返贫。
这种制度性剥削催生了一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技术专家,对外声称能够完美伪造消费记录,甚至将资产悄悄转移至加密账户。
更准确的来说,是希文这个闲不住的家伙搞得副业。
他开发了一套精妙的算法系统,能在不触发银行警报的情况下,将雄虫的私人账户悄然转换为雌雄共有账户。每个月系统会自动转出小额资金——数额精确控制在雄虫挥霍时不会察觉的范围内,用于维持雌虫的基本生存需求。
一开始这种行径还只是在希文的医疗部悄悄蔓延,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个秘密服务就像野火般蔓延到了整个军区,不少新婚的军雌悄悄找到希文,想让他帮帮忙。
希文一向照单全收,来者不拒,甚至大胆到把作案地点直接改到苏特尔的办公室。
“你最好老实点,雄保会和警察署那帮人可不是吃闲饭的。”
希文靠着椅背,老没正形的往嘴里丢了块泡泡糖,看着一脸严肃的苏特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知道的,我们医疗部向来奉行救死扶伤的原则——”
他故意拖长音调,“特别是救助那些被自家雄主榨干血汗钱的可怜虫。”
“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挺好的,总不能眼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他们塞钱的事,一个能救,这么多人呢,得从源头解决问题,懂不懂?”
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希文冷白的脸上,数百条正在运行的加密转账记录不断的滚动着。每一条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完美隐藏在雄虫们的奢侈品消费记录中。
“上周刚帮二军区的伊德中校转了笔奶粉钱。”希文吹了个泡泡,“他那个雄主居然连虫崽的营养剂都要克扣,真是——”
希文抬眼瞥见苏特尔骤然阴沉的面色,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依旧没个正形地瘫在办公椅上,只是不着痕迹地转了半个圈,假装对窗边那盆长青竹产生了浓厚兴趣。修长的手指揪住一片竹叶,无意识地揉搓着:“这不是有你撑着吗?”
“我来军区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的。”苏特尔冷冷道。
“话别说那么难听,”他掰着手指数起来,平常的像是在说今天午饭的菜色,“你不行,不还有文莱会长吗,文莱会长不行,不还有莱维茨理事长吗?”
“咔”的一声脆响,苏特尔手中的签字笔断成两截。
希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苏特尔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微微一笑:“带着你的光脑滚出去。”
希文立马脚底抹油麻溜的“滚”了,临走的时候不忘带上门,再刺挠苏特尔两句。
“你这么对我!会遭报应的!哼!”
所以……他的报应是要来了吗?
苏特尔自己也不明白自己。
他应该感到庆幸的。在军部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同僚被雄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模样。那些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军雌,最终佝偻着背脊,在雄虫的施舍下苟延残喘。可为什么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更像是一种……难过。
这种情绪让他觉得陌生,因为一只雄虫,这种情感比他知道塞缪想要和他结束匹配关系的时候还要…还要让他感觉到惶恐。
他本来是要扮演一个无法自拔深陷泥潭的雌虫,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已经迷失在这场骗局中。
他看不清塞缪,也看不清自己了。
他分不清哪些是戏,哪些是真。就像分不清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究竟是即将失去的痛苦,还是从未真正拥有的遗憾。
他想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可身体是不受控制的,他扶着厨房的门,犹豫的在门口徘徊,最后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放肆一会儿。
他上前一步,手臂环住塞缪的腰,手指在对方腹部交叠,身体向前倾身,额头抵在塞缪的肩膀处,然后整个上半身都贴了上去。
塞缪手上的动作停下,轻轻握住苏特尔交叠在腹部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问:“怎么了?”
泪水无声地掉落,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苏特尔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打湿塞缪的衬衫。
“不舒服吗?”
苏特尔很慢的摇摇头。
“就是,就是……”
有一点点难过。
“有一点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