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禾棠一贯冷淡,“怎么说?”
沈叙白倒也不急,“肖仲是累死的太突兀了,他身上没有债务,要照顾的老人孩子以及弟弟都活的很好,他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去找一份更普通的工作,然后轻松平淡地走完这一生。”
祝禾棠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吧,那我试着改一个比较合理的结局。”
她嘟着嘴将笔夹在嘴唇鼻尖之间,天真烂漫没有烦恼。
沈叙白在木柜找到了林默缄留下的棉服,样式有些旧,祝禾棠扫了眼边说,“那是他上学时候的校服,你要穿?”
“我只有刚刚那一件厚外套。”
“……”
沈叙白并没有为此觉得羞怯,很坦然地笑了笑,“其实你给出的结局也挺合理的,如果是我,那大概的确会选一个累活赶紧赚钱,然后拿到工资去买一件过冬的厚衣服。”
祝禾棠有些恼,“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你明知道那是你最后一件,而且我哥就没给你买过一件衣服吗?”
“哦。”沈叙白温和笑着,将那件校服叠起来,“他比较忙,可能……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你就稍微体谅一下他吧。”
祝禾棠努嘴不说话,沈叙白侧身去瞧她,很轻松地重复着,“好嘛,就别跟他计较了。”
终于,祝禾棠不耐烦了,手指堵着耳朵,“知道了,你不要再讲了,好吵!”
沈叙白也不再多说,最后翻遍整个柜子都没再找到其余第二件厚外套,他还是拿出叠好的校服披上,“我去服装商场看看有没有打折扣的衣服。”
“好,你路上小心,预报说三十分钟之后还会有新一轮的降雪。”祝禾棠提醒他。
沈叙白笑着点头,提醒她记得要梨水喝完,喝不完就倒掉,之后没再多交代就出门了。
因为生活的原因,沈叙白养成了定时存钱的习惯,半年里的生活水准大大降低,原本瘦削的脊背又窄了一些,连下巴都尖了。
冬季又是临近过年,计程车或是大巴都涨价,索性就裹紧棉服靠街边走。
蒙头砸下的一片雪让他眼前一黑,从拐角走出的老板觑他一眼,忙忙弯腰点头,“抱歉啊小伙子,这房檐不是水泥,我怕雪太厚太沉給压塌了,我还以为这点大家都在家里睡觉呢,没注意……”
老板还要多说些抱歉的话,沈叙白忙摆手,“没关系,只砸到了肩膀。”
直到走远,沈叙白才松开自己的腰,顺着脖子淌进的雪块被他的身体暖化,毛巾的里层水湿,冰得他嘴唇干白。
沈叙白站在街角环视一圈,呼出的哈气瞬间变白,他哆嗦着冲手心哈了一口,又扣在自己耳边暖着。
“白鹊?”
沈叙白没有立刻转身,这个声音很熟悉,他记得也听过很多次,最新一次是在半年前,也是被叫去录制广播剧那次。
他没料到今天会这么仓促地见面,深吸一口气后,怀揣着坎坷的心转身,“周先生,好久不见。”
周先生笑了,“也没有好久吧?我们前不久才见过,还合作过。”
周子舒将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推开书店的门,“要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吗?”
“……麻烦你了。”沈叙白迈上台阶。
两人以这种形式见面属实没有想到,而这是沈叙白看起来最寒碜的一次,老旧开线的棉服,以及一双满是雪泥的靴子。
他在门口的台阶旁跺下脚上的泥,周子舒淡淡看了眼,推门说:“没关系,跟我就别那么客气了,会有人帮忙拖干净的。”
沈叙白还是觉得抱歉,“没事,这样还干净一点……不然,也很麻烦。”
周子舒并不是很理解,他的“也很麻烦”是“也”在哪里,大概是不想和他攀上与简单交情以外的事。
直到那双靴子基本干净,沈叙白才舍得走进去,一楼都是些教材还有分好类的小说读物。
周子舒没多做停留,对前台的姑娘说,“用拖把把这里的泥拖干净,去后面库房里找找,我记得我买了专门放在进门这里的毯子。”
姑娘点点头,他又说,“记得拿两包书压着边,不然瓷砖浸水了容易打滑。”
姑娘笑道:“老板还是那么细心。”
沈叙白被他请到二楼的窗边,桌子上搁着茶壶和茶杯,甚至还有一盘棋。
沈叙白挑眉,“周哥这是……有客人来过?”
“没有,一个人待着无聊,随便玩玩,附庸风雅而已。”
周子舒比他长三岁,看起来却老他十几岁,主要还是心境上的原因,谁能想到是他自己写了《清白之年》,还配了音。
沈叙白实在佩服这样的人,就像他一样佩服林默缄,时代洪流下并没有湮灭他们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