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侧妃的指甲掐进掌心:“王妃是说妾……”
“武侧妃病中需得清静,”顾清禾转身时袖中锦帕滑落在地,春桃忙捡起来,却见上面绣着的并蒂莲被蹭脏了半朵,“齐侧妃的绣工在府中是拔尖的,不如每日申时来芬芳苑,替马侧妃补绣屏风上的雪景图?”
武侧妃猛地抬头,屏风上的《寒江独钓图》是庆王亲自题的字,她绣了半月才成雏形。齐侧妃擅长的缠枝纹与这水墨写意全然不同,若让她接手……
“王妃说笑了,”齐侧妃勉强笑道,“妾哪里会什么写意绣,倒是武侧妃的工笔小楷……”
“正是要你学一学。”顾清禾打断她,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璇玑图》,“即日起,齐侧妃每日卯初至藏书阁整理经史子集,酉时前需抄录《黄帝内经》两页,既长学问,也……”她瞥向地上的碎瓷片,“免得闲来生事。”
武侧妃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桂枝忙递上温茶,却被她推到一边。顾清禾注意到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那是去年她协理王府时,特意给诸侧妃添的妆奁,唯齐侧妃的镯子上刻着并蒂莲纹,与她自己的玉佩纹样相同。
“至于这茶盏……”她弯腰捡起一片碎瓷,釉色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碎了便碎了,明日我让库房再取一套。只是若再让我听见摔东西的动静——”她望向齐侧妃骤然发白的脸,“便去佛堂抄三日《金刚经》,替这些器物超度超度。”
离开芳菲院时,雪又下大了。映雪替她撑开缠枝莲纹油纸伞,暖手炉的热气混着茶香在伞下萦绕。顾清禾望着雪中若隐若现的琉璃灯,想起方才齐侧妃盯着屏风时,眼底闪过的不是厌恶,而是近乎贪婪的光——原来比起被罚,她更怕的是被忽视。
“王妃这招妙啊,”春屏低声笑道,“让齐侧妃日日对着马侧妃的绣品,又要整理藏书阁,比禁足还累人。”
顾清禾望着伞面上融化的雪水,想起今早庆王批阅公文时,随手搁在她案头的《孟子》,书页间夹着片半枯的菊花。深宅大院里的争斗,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与其雷霆责罚,不如让她们在朝夕相对中,慢慢明白什么叫“己所不欲”。
雪粒子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更夫“小心火烛”的梆子声。顾清禾忽然轻笑——这满院风雪,终会化在春日的晨光里,而有些事,早在她捡起那片碎瓷时,便已有了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