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目光顿了顿,没有按下拨打电话的按钮。太太也缓过来了,看秦情这幅模样,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软。
“你是小封弟弟啊?”
秦情点头。
先生把手机揣回兜里,抖了抖钥匙:“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这几天加班到凌晨,总碰上。”
太太问秦情:“等多久了?怎么不打电话?”
秦情张口就来:“打了,没接。”
“等太晚也不好,”太太叹气道,“实在不行啊,明天再说呗。”
秦情温顺应了一声,看着夫妻俩一前一后进屋,房门轻声关上,一楼再次沉入漆黑夜色。
他也是。
直到凌晨一点半,门厅感应灯重新亮起。
秦情睁眼,见到了封存
——但他不是一个人。
他大概是喝多了,脚步虚浮,眼皮低垂,酒精让他变得懒散又松垮,被一个年轻男人架在肩膀上,左侧钻石耳钉反射着灯光,闪得秦情眼睛痛。
年轻男人小心拖着他,晃晃悠悠走到门口,看到秦情就是一愣:“小秦?你怎么在这儿?”
“你认识我?”
“秦昼是你哥嘛。”年轻人说到这儿,声音逐渐沉了下去,低低补了句节哀。
秦情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墙角的行李箱。
“我家没人了,存哥让我搬过来住。”
“是吗,”年轻人有些惊讶,“几点来的?等很久了吧?”
“还好。”
“晚上给老宋践行,不小心喝多了,老宋你知道吧?他们乐队前吉他手。存哥也不是故意的,以前没那么容易醉,可能最近状态不好,你见谅啊。”
年轻人说着,用封存的指纹开了门,秦情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一步,把大门九十度拉开。年轻人对他点头,扶着封存往屋里走。
秦情拖着行李箱,跟了进去。
一楼客厅还是老样子。白窗帘拖在地板上,浅色皮沙发一尘不染,巨大的深色木纹长桌横在客厅正中,墙壁上没有电视或投影之类的东西。
封存不爱看电视,他知道。
秦情和年轻人一起,把封存送上二楼卧室,年轻人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又起身,去浴室拧了一块毛巾,想帮他擦脸。
“我来吧。”秦情说,“挺晚了,你早些回家休息。”
年轻人脚步一顿,看封存睡得倒也安稳,便把毛巾交到秦情手上,神色略带歉意:“确实有点晚了,那辛苦你啊。”
秦情微笑点头,他站在卧室门口,目送年轻人离开。等到楼下关门声响起,毛巾已经凉透了,他又去浴室,用温水重新拧了一遍。
回到封存床前,秦情居高临下审视了他。
看他的鬓角、鼻梁、唇线、喉结......每一处都与记忆里的轮廓完美相符。
好久不见了,存哥。
他伸出手,帮封存擦拭脸颊。封存的皮肤烫,稍一凑近,都能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连带秦情的后背、掌心也热烘烘的。
-
封存宿醉醒来,一睁眼,仍旧是双眼发黑,头昏脑胀,呼吸里还残存了酒的味道。过了好一阵黑白颠倒的日子,他最近对这种状态倒还挺熟悉的,心里丝毫不慌。
手伸到枕头底下,他想要找手机,摸半天,什么都没捞到。
他掀开被子,迷迷糊糊站起身,走到窗边,将帘子撩开一条缝,阳光见缝插针刺了进来,刺得他险些流泪。
封存用掌根按了按眼睛。估摸着,已经中午十一二点了。
他三下五除二扒掉一身臭衣服,随手抓了件睡袍套在身上。屋子里没有手机,他只好下楼去找。
手机躺在餐厅桌子上,三分之二悬空在外。
封存一把薅起来,靠着墙壁,将手机解锁,群消息雪片般簌簌飞来,他眯着眼睛皱了眉头。
置顶群聊:社会闲散人员收容中心(6),消息99+
2:04分
孙晔 蓝天琴行:「我把存哥送回家了,碰到了秦昼的弟弟。」
AAA地狱非遗传承人阎魔爱:「突发!某男子深夜回家,未成年痴心守候!@全体成员」
孙晔 蓝天琴行:「他说家里没人了,存哥让他以后搬过去住。」
AAA地狱非遗传承人阎魔爱:「他俩差几岁?这算养弟弟还是养儿子?」
孙晔 蓝天琴行:「八岁还是九岁来着,反正不到十。」
天道酬勤:「发红包的人最帅.jpg」
乐队的夏天:「我求你,能不能不要再发这种图。」
AAA地狱非遗传承人阎魔爱:「热烈庆祝存哥喜当爹!大慈善家,v我50!」
好饭无人来拼:「男孩子要好好学会自爱哦(玫瑰)先会自爱,然后爱人(笑),我现在要跟你断干净啦(比心),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亲亲)」
天道酬勤:「认识你真好,相识是缘分.jpg」
乐队的夏天:「再发踢了。」
天道酬勤:「相逢是缘,相知是愿.jpg」
天道酬勤已被移出群聊。
乐队的夏天:「大慈善家,v我50。」
......
群消息最后二十几条,胡言乱语的,搞抽象的,发表情包的,踢人的,都不约而同站在了统一战线,疯狂@他发红包。
封存看得一头雾水,捏着眉心揉了揉,原本就不大清楚的脑子,现在更是被搅和成了一团浆糊,堪堪怀疑要被酒精荼毒报废。
他放下手机,缓慢抬头。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哥没了,你当我哥吧。”
男孩说完,眨巴了两下眼睛。
......
操??
脑子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