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纵在夜里肚子痛,本来疑心自己吃坏了肚子,可那种感觉又不是,他甚至看了眼自己的身下有没有见红。没有。他捧着小腹在床上侧躺了半个小时,疼的实在受不了才佝偻着去敲曹青萍的门,那天程领军还没回来,曹青萍看见程纵白的发灰的脸,吓了一跳。
“哪疼啊?跟妈说。”曹青萍在卫生所只管给别人抓药,平常感冒发烧能看一看,真遇上这种她也没辙。程纵的身体状况太特殊了。
程纵就说肚子疼,大半夜,曹青萍急的不知道怎么办,程领军还在上班,她抓起外套,说要带程纵去医院。夏天哪用得着穿什么外套,她就是慌,程纵疼的走不了,她没有办法,只能给程纵舅舅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曹青雾四十好几了,没结婚,没生小孩,打光棍打的舒坦,曹青萍有事没事就惦记着他,生怕他闲着。
“哥,孩子生病了。”
曹青雾二话不说就开着三轮车来了,他家里只有一辆摩托,往日里就骑那个,双缸的一加油门响彻整条街,特带劲。三轮车是他收的二手的,便宜,就为了拉东西。现在拉着他外甥和他妹妹,上医院急诊。
程纵疼的嘴唇都在抖,夏夜的风竟然也那么凉,他妈把他搂在怀里,那件小西装外套就搭在他的背。他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个O,好像头和手脚并拢在一起,疼痛就会就此锁住,不再蔓延。然而,他疼的快要晕过去,曹青雾捡大路走的,慢的很,三轮车没有减震,抄小路磕绊的厉害,曹青雾不敢走,怕程纵被甩的更疼了。
“还要多久啊?”曹青萍心急如焚的催。
曹青雾声音不紧不慢,“二十来分钟。”
“不能再快点吗!”曹青萍受不了他磨叽。
曹青雾没说话,车是开的更快了,路上的风也更大,车头灯点燃有限的视野,昏黑的夜里弥荡着模糊一团的影子,一株连着一株接力的树,间或闪过废弃的屋舍,那都是原来的水房,白墙上写着拆字。程纵没音儿了,曹青萍摸着他的脸,终于在焦灼中看到了医院的楼房,急诊灯让她松了口气。曹青雾停好车,把程纵给抱了下来。
这孩子太瘦了,曹青雾抱着他疾步上前找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急性阑尾炎,先给程纵输上了水,曹青萍想起来把曹青雾拉到一边儿,小声商量着:“这不行,不能叫别的医生看,还得找赵医生啊。”
曹青雾是为数不多知道程纵秘密的人,那时候也没有办法,程纵一生下来,曹青萍的好日子就跟到头了似的,她婆婆宁愿她生的是个哪吒,也不愿意她生个怪胎出来。程纵第一声就哭的响亮,曹青萍却听见她婆婆说掐死吧,要不丢远点。
她说你是人吗!也不怕扯到刀口,就跟老太婆对着骂,程领军红着眼叫他妈离开医院。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呢。亏程领军他妈还花钱找人算孩子的性别,程纵一出生就让所有人都错了。曹青萍每次说起来都得呸上一句,她坐月子那一个月,把曹青雾叫过来,给她看门。她说谁敢动程纵一根汗毛,她老曹家就跟谁拼命!
曹青雾说行啊,等天亮孩子肚子不疼了再挪吧。
天刚蒙蒙亮,程纵的水吊完了,昏睡着躺在病床上,曹青雾跟曹青萍轮流在医院外面的早餐店喝了一碗豆腐脑,给程纵兜了点吃的,程纵就趴在曹青雾的背上,三个人辗转去了赵医生的诊所。
一大早,赵医生的门就被人敲的咚咚响,他拉开门,看见程纵,先是一愣,然后说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