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
“修女——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里昂的呼唤声将玛德兰娜唤醒,首先回到她身上的是逐渐变急促的呼吸,然后才是神智。
“于格!”玛德兰娜焦急地喊道,她连忙来到骑士的身边,想要检查他受伤到什么程度。
看到那双几乎要被鲜血浸透的钢制手甲,玛德兰娜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抖着手打开自己的挎包,“要、要止血……我现在就帮你解开……”
但骑士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手掌笔直挡在她的面前,那是阻碍和制止的信号。
“小姐,”于格的语气仍旧十分冷静,但他的额头上已经因疼痛而汗水淋漓。
“现在还不是时候,”骑士说道,“我们应该马上同他们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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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娜怔怔地看着巨像倒下的方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结束了吗?如此轻易地?
然后她看见渐渐落地的尘土中央的人影,骑士正试图把地上的男人背起来。
刚刚只来得及让自己脱身,或许是对这一事实感到些许愧疚,乔治娜移动脚步试图与那几人靠近。
但当她走近,猛地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她完全定住。
仿佛暴虐而绝对的恐怖,化为具象终于降临在世间。
巨像卫兵,它脖子损毁,扭曲折断像是被绞死的罪人,弯折的脖子撑起头颅,那张原本英挺而庄重的面容,此时已经片片剥落,斑驳的脸颊露出覆盖之下的钢铁脉络,宛如生锈的血管攀着石灰的的肌肉。
就是这么一张脸!这么一张似人又绝对非人的脸!居然可以如此愤怒!
每一段钢铁,每一片或大或小破碎的石块,都在彼此碾压挣扎,让那石像的支离破碎的面容因为疯狂与愤怒而再次变得完整。
他的眼睛凸起,他的鼻翼扩张,他的嘴张大,张大,张得咧到耳后,张得几乎要将头撕成两半,张得要把整个脑袋往外翻了出来!
他发不出声音,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无疑就是怒吼,是咆哮,是对世人最怨毒的诅咒!
乔治娜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要逃!
但已经来不及了,巨像嘴里喷出黑色粘稠的潮水,劈头浇向了她。
该死——
乔治娜咬牙紧闭双眼和嘴巴,为了不让那粘黏的液体从身体的孔洞中渗进来,这浇头而来的东西温热而湿滑,并且黏稠到难以想象,仿佛一张浸湿了的大罩子把她整个裹住。
该死——乔治娜伸手想把这成型了的恶心玩意儿捞开,但甩开一层,又马上又有更多的落下,于是她矮下身体,小步朝反方向挪动。
该死!这他妈的究竟是什么?
是毒吗?是束缚的用具吗?又或者是带了瘟病的腐水?
还是——还是——?
乔治娜感到嘴里发苦,接触到粘液的皮肤宛如被寒风吹裂而后泡进热水里一样刺痛并瘙痒了起来,稍后在紧闭的双眼中,她所质问的,安静而泰然地显现出了自己的面貌。
起先只是视野中的一个小点,渐渐扩大成不知通向哪里的洞,有东西从洞里冒出,不,是挤出,它卖力地扭动着,从那个浮着的裂孔入侵到乔治娜闭上的本该是漆黑一团的眼前。
它一点一点地显现,和乔治娜一般的橄榄色,泡涨的软烂得好像可以徒手撕开的皮肤,被斑驳的伤口侵蚀的眉毛,瘫软的已经没有力气合上的嘴,青紫的舌头从里面掉出来,以及一双眼睛,棕色的怒张着的眼睛。
那颗被水泡胀的脑袋就这么卡在洞口,严厉而愤恨地望向她。
乔治娜认得这双眼睛。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灌入了一桶黑市里最下等的烈酒,五脏六腑都要翻滚沸腾了起来。
但嘴上却轻笑了起来,“哈……哈哈!”
然后,她猛地睁开眼。
果不其然,睁眼之后那颗头还在,现在,它匍匐在地上,也只能匍匐在地上,因为这唯有眼睛能放出恶毒的视线的玩意儿已经没有了双腿,像是被野兽撕咬了一般,只剩下大腿根以上的身体,甚至连腹部也被极其粗暴地啃掉一大部分。而它的身后,整个世界像是溶解在黏腻的胃里,地面,躺到的卫兵躯体,碎石,都浸在看不出颜色的粘液中,四处都是那玩意儿的同类,蠕动挣扎着仿佛长了人脸的腐蛆,除此之外就是它们的残肢。
它双手扒着地面,一点一点爬向乔治娜。
乔治娜瞪着它缓慢地逼近自己,身体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那双眼睛,那张脸,甚至镶嵌在泡烂的背部上隐约可见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