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澜实在不想跟他待在同一空间,但也没办法,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用力到青筋泛起。
静默片刻两人都没说什么,楚亦澜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如离弦之箭冲破夜色,往海岛深处的小渔村驶去。
楚亦澜的院子里栽满了许多向日葵,漂亮雪白的垂丝茉莉悬挂铺满所有的屋顶,串联而成的星星灯一闪一闪的像是活泼好动的萤火虫。
车子停在院落门口,楚亦澜也没招呼沈应霖直接下车回了房间。
沈应霖坐在车上将楚亦澜居住的小院来回审视了一遍。
屋子门口的垂丝茉莉香味清淡雅致,即便这个时间,这种天气,花朵之上还有不少蝴蝶翩跹,雀鸟在茉莉旁边跳来跳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调皮的流浪猫狗们追逐打闹,一看就是个很热闹,很温馨的地方。
沈应霖打开车门,脚底好似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他猛地一缩脚,发现竟是个还在吃胡萝卜的兔子,他俯身将兔子抱起来,点了点它因为啃胡萝卜而翕动的鼻子,“他跟你一样,就算再疼也只是忍着不吭声,生起气来也会咬人,而且咬的特别疼,见血掉肉都不会松口。”
沈应霖的视线看向右边,那边的柜子里放满了许多手工制品,雕刻物件,还有一个爬满了绿藤的秋千。
秋千前的石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头雕刻出来的轮船,雕刻一半儿还没有拼装起来,许多零件也没有彻底完成,连个半成品都算不上。
他走到石桌前,看着工具盒里放着的许多零件,又拿起一张草稿图纸,看着上面黑笔勾勒出的线条,沈应霖又看向怀里的兔子愧疚的说道:
“这应该是他画的吧,他一直就很喜欢画画,自从他的手指被我毁掉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握笔,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找人帮他治疗,让他有机会重新拿起画笔,你说他会不会就少恨我一点了?”
捏着草稿纸的拇指、食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他捏出了褶皱,沈应霖仰头悲叹一句,“可是他说,他连恨都不愿意恨我。”
房间里,楚亦澜将电脑拿出来打开雪花图标,这是他们自己开发的聊天工具。
楚亦澜先是报了个平安,然后跟群里的族人们大致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没有隐瞒族人的必要,因为他们必须要立刻转移,只要转移,他们就心照不宣的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一直等到群里所有街道代表全都回复以后才起身收拾东西,一千多个族人全部分散在渔村,由每个街道处共同管理,而街道处也会将所有消息传递出去。
衣物什么的都没有带上的必要,只要将蕤雪族机密文件带上即可。
窗户未关,楚亦澜看了眼正坐在石桌前鼓捣着小木船的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透着丝丝凉薄,确定沈应霖不会回头看,他才将窗户关上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打开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不大,只是供楚亦澜思考、整理蕤雪族线索和存放资料的地方罢了。
从楚氏一族族长楚随泱开始,每一代族长的信息、照片、以及他们存在世上所作的事迹,他们为了找寻蕤雪号去过的地方,走过的弯路,经过的危险,设下的埋伏全部被一一列在前面的木板上。
楚亦澜的视线在落到最后一张照片上时变得格外柔软,照片上的人与他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他们右眼睑下有着相同的红色泪痣,除了眉眼之间的一温柔,一冷淡之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照片上的人便是他生身父亲,蕤雪族上一任族长,顶级Omega楚越。
“父亲,根据你留下的线索我已经快要查出蕤雪号的所在位置,那个地方很凶险,在没有确定蕤雪号是否深藏在那里,所以我暂时不敢带着族人们一起去冒险,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再去探查究竟。”
向日葵花海,迷宫游戏,泥塑小人……都是楚越曾经陪他玩过的游戏,做过的东西,这些年他也尝试着一一复刻,可他还是想不起那个迷宫游戏通关之后,尽头通往哪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楚越的照片上来回抚摸,拇指指腹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掉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将所有照片、资料全部拆下来,还有桌子上他设计出来的无数个木船摆件全部收集到旁边的柜子里。
为了防止蕤雪族的秘密泄露,他早在柜子的里里外外涂抹上了一层蜡,只要点燃柜子里的东西便会付之一炬。
楚亦澜目光深沉的盯着那把锁,最终叹口气将柜子点燃,火光映衬着他脸上难看丑陋的烧疤,其实他很畏惧火焰。
七年前那场火他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无数在那场火力丧生的人却是早就化作灰烬再也回不来了,那种被火灼的痛苦他终身难忘。
直到密室里所有关于蕤雪族的秘密全部被烧毁,楚亦澜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出来,密室墙壁防火,所以火焰不会燃烧到外面。
密室被封闭,楚亦澜从房间走出去,迎面便看到了倚在门边的男人。
与之前那个阴鸷霸道的男人完全不同,沈应霖眼底深邃却多了一丝名为柔情的东西,他低头温柔的抚摸着怀里的兔子,没抬头,却轻声的问了句:“呆了这么久,在里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