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位特殊的陪嫁不得不重点提起,那就是秦妈妈。
她原本是外祖母身边的人,归宁嫁入萧家后,年事已高的外祖母渐渐放手府中庶务,让秦妈妈辅助归宁打理伯府内宅。
外祖母病逝后,依祖制灵柩要运回祖籍应天安葬。归宁作为内宅妇人不便随行,就让秦妈妈代她走一趟,意外就发生在回程途中。胆大包天的水匪趁着夜黑风高袭击萧家船只,秦妈妈慌乱之中落水,不幸身亡。
事发后,萧家不仅报了官,还带了数十名家丁找了十多日,才在下游发现了秦妈妈的尸体。
因为此事,萧家不仅给了丰厚的抚恤金,还对秦家的后人格外优待。秦妈妈的女儿南烟,曾经一度跃升为归宁身边的第一管事大丫鬟,归宁对她也极为器重。
若不是前世秦家受一件事牵连,迫使归宁不得不放了南烟的身契,匆匆将她发嫁了出去,香冬也不会成为归宁身边第一得力之人,继而被邓家利用。
陪嫁的丫头中,归宁最舍不得的是南烟,只不过当年的事闹得太大,如果不妥善处置,秦家就要去吃官司。她留在府里实在是没脸,归宁只能让她离开。
自南烟出嫁之后,剩下的三个大丫头也都到了年纪,其中两个归宁遵循她们的个人意愿,放了身契,脱了奴籍,找了好人家风风光光发嫁出去。
唯有香冬嫁给了前院的管事,不愿意离开富贵的伯爵府,还留在归宁身边当差。她是归宁身边的老人,年纪和归宁相差无几,资历深,办事老练,在府里最有脸面,在其他几个大丫头陆陆续续离开之后,她就成了归宁身边最得力之人。
因以上种种,这些陪嫁的仆妇丫头在她前世病故前,唯有香冬和周嬷嬷还留在跟前。
前世的归宁已经万分小心,对身边人的选择极严,就是新人也让远在苏州的唐妈妈选了送上京来,免得人做手脚。可就是如此,她还是没能逃脱被人算计的命运。
重生之后的归宁,不想再为伯府倾尽心血落个惨死下场,醒来第一天就学会了躲懒。
之前每日天不亮孤芳苑就已经掌灯,上上下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今日因归宁的懈怠,其他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上午养足了精神,近中午归宁和几个心腹一起吃了午饭,紧接着就去歇中觉了,丝毫没有传话管家婆子问话的意思,只是吩咐前院的小厮,让他们给大爷收拾一下书房。
一直到未时正,才懒懒地坐在正堂上,让各管事回话。这次也不似之前那样事无巨细,大致听上两句,旋即道:“若无特殊,按往日规矩办就是,无需事事请示我,自去忙吧。”
婆子们只觉今日夫人不似往日那般盯得紧了,稍有纰漏或者差池,都能被她提点一番,纷纷猜测:许是大爷要回来,夫人心里开心,不愿意追究。
打发了这些人,归宁手中这盏茶还没吃完,周嬷嬷就挑帘进来道:“夫人,快,大爷进垂花门了。”
归宁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揣着暖手炉,带着周嬷嬷和南烟去了邓氏居住的福寿堂。这里原本是外祖母居住的院子,外祖母病逝之后,邓氏搬了进来,并改名福寿堂。
归宁到时,邓氏已站在房檐下翘首以盼,见归宁到来,关切的询问了两句‘身体如何’等话,二人正说着,就瞧见萧元绰从抄手游廊的拐角处现身。
四年不见,昔日那个俊俏少年已经成为风度翩然的青年,一举一动都带着沉稳,看向归宁的眼中,多了些许深邃。
母子寒暄了两句,邓氏不忘当着萧元绰的面夸赞归宁:“多亏了阿宁里外操持,才维持了伯府的体面,你可要好好待她,可不准欺负她。”
萧元绰暗睇了归宁一眼,虽衣着素淡,却难掩楚楚清姿,站在那里如同静静绽放的白梅,如雪一般剔透,又暗藏幽香。她身上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又有北方女子的独立。
笑笑道:“辛苦阿宁了。”
归宁避开他幽沉的目光,福礼道:“夫君为父亲和祖母守孝,独自一人留在应天,才是辛苦。”
依本朝律,父母祖父母去世需服斩衰三年,归宁的舅舅在她刚嫁入萧家就突发疾病而亡,归宁的外祖母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家中长辈接二连三过世,刚刚科举入仕的萧元绰不得不归家守丧。
在祖籍应天前前后后一守就是四年,所以二人虽成亲已久,一直分居两地。丁忧结束后,萧元绰被留在应天府户部任职,二人又是南北相隔。
归宁的母亲曾提议让归宁离开京师去应天府与萧元绰团圆,可萧元绰却道:“京师乃天子脚下,若想有一番作为,必须想办法重回京师,辛苦阿宁再多等我些时日。”
他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归宁带着伯爵府所有女眷都去了应天府,京师的人脉关系就更难打通,想调回京师就是遥遥无期了。如今归宁留在京师四处走动,才不会断了人情往来。
独守空闺的这四年,归宁为了萧元绰能重回京师,真可谓下足了功夫。
比如文选清吏司员外郎与萧元绰乃同科进士,家道中落,老母常年卧病在床。其为官清廉,家底子又薄,给老母请医问药花销不菲。
本朝官员俸禄微薄,归宁听说后,暗中给了他家娘子不少药材。
再有萧元绰在守制期间,在南直隶省暗中走访,写了不少关于民生民情的策论,寄回京师之后,归宁稍作整理,呈给了杨阁老。杨阁老与归宁的外祖父曾同朝为官,关系匪浅;杨阁老的夫人与外祖母是手帕交,二人曾经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