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不少人知道,上任弘文伯是老太太过继的孩子,唯有亲生的姑太太和外孙女与老太太有血亲。于是就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开:
诸如儿子、孙子、儿媳妇于老太太而言到底是远了一层,心里唯对这个有血亲的外孙女疼爱异常,无论去哪里,见什么客,都带在身边。反观儿媳妇邓氏及邓氏所生的大孙女都不怎么讨老太太喜欢。
当年弘文伯世子刚中进士时,那是多少出身显贵的好人家的姑娘盯着呢?老太太一个也没瞧上,甚至不让邓氏去结交这些人,那是给自己的外孙女铺路呢!心里早就想好了,让和自己没有血亲的孙子娶了自己的外孙女,未来伯爵府的后人,就又是老太太的骨血了。这算计,精明着呢。
还生怕儿子儿媳不同意,硬生生拖到弘文伯病重,借冲喜的名义成亲,表面上是委屈了表姑娘,实际上是堵儿子儿媳的嘴。
要不就凭宋家的身份,怎能攀上这样的青年才俊?这下自己的外孙女掌了伯爵府的家,她那守寡的娘也有了照应,未来伯爵府还是她们娘俩的掌中物。
如此种种,自从归宁嫁给萧元绰之后,就时常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上一世,归宁受尽宠爱,却膝下无子,更有甚者说这就是贪心的报应,让她一度精神溃散,无颜面对夫君和婆母。
萧元绰和邓氏从来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细心开导安慰。邓氏还拉着她的手,满是疼惜道:“娶到你是我们的福气,不要听外面那些嚼舌根的胡言乱语,若是让母亲碰到了,定然给你好好出气。”
萧元绰更是频繁地宿在她的院子,送她花样繁多的胭脂水粉、各样时兴的布料首饰讨她欢心。
如今睁开眼来看清楚之后,归宁只觉如坠冰窟,刺骨的冰冷在一寸寸将她吞噬。
萧元绰应该是不愿意娶她吧,只是迫于外祖母的压力,不得不屈服罢了。如果当时有个更好的岳家扶持,萧元绰守制结束,应该很快能调回京师。无论她如何费心费神,为他倾尽所有,始终抵不过一个更加显赫的出身。
还有邓氏,本就瞧不上她,却被外祖母强压一头,不得不认下这个媳妇,自然要想尽办法从她身上要尽好处,还要掐断她唯一的希望。
他们这是要榨干归宁身上最后一滴血,让归宁心甘情愿为萧家操劳半生,最后还带着愧疚将宋家家业悉数奉上。最后萧家不仅得了好处,还落了个极好的名声。她献出一切,还要被人唾骂,攀附高枝,不能生育,活该被报应。
当初外祖母刚刚病逝时,不少内宅女眷还在背地里嘀咕邓氏撑不起来,瞧不上邓氏那小家子气。短短几年,风向变了,反倒成了一切都是外祖母的算计,委屈了邓氏。
归宁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邓氏的算计。背地里编排她,转过头来又换成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安慰她。让归宁既愧疚又感动,最后心甘情愿将邓姨娘的孩子认在自己名下,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宋家的一切。
不过以上种种皆是归宁根据前世的一切,做的一些猜测,她通通没有证据。
身边豺狼虎豹环伺,只有母亲是她最信任的倚靠。
母亲不去庆宴,却也放不下她,知道她近来很忙,连给自己做新衣的时间都没有,特意命人给她赶制了几件体面华丽的衣衫,归宁此来就是来取衣服的。
柳妈妈将归宁等人请进屋,沏了茶,笑道:“姑娘稍等,我去取娘子留给你的东西。”
归宁应了一声,四处打量了一眼,母亲的屋子装饰古朴雅致,屋内摆放的家具均是红木打造,摆设多为紫檀,屏风镶嵌白玉,一应陈设皆稳重大气。
时隔十多年,再次回到母亲的院子,归宁终于有了一种归家的温暖之感。
不多时,柳妈妈捧上一个木漆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叠着三套衣服,归宁上前摸了摸,一件缂丝,一件苏绣,还有一件是蜀绣,用料极为考究,颜色也是既喜庆又端庄。
柳妈妈笑道:“姑娘要不要试试?”
归宁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试,母亲准备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帮我包好吧。”
周嬷嬷却有些不放心地劝道:“夫人还是试试吧,明天就要穿了,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还能连夜给改一改。”
归宁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再试吧。”
正当几人说话之际,院外传来敲门声。柳妈妈闻声笑着打趣道:“这个时候,还能有谁来?不会是大爷来接姑娘吧?”
不等归宁答话,柳妈妈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屋。不多时很快折了回来,“姑娘,有位陌生公子来寻娘子。我说娘子不在,他说寻您也是一样的。”
归宁看了一眼屋外黑沉的天色,眉头微蹙。她一个内宅女子,前世今生也就和萧元绰一人相熟,着实想不出还会有谁会特意来找她。
思忖须臾,归宁道:“既然是寻母亲的,还是等母亲回来之后再来吧。”
私会外男,若是被萧家知道,什么私通外男、暗度陈仓、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罪名扣下来,足以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