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贯穿手臂将她钉在树干上。
皮肉撕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毫不犹豫,冒着断臂的风险,直接强行挣脱开了利剑。
鲜血顺着树皮蜿蜒而下,渗进泥土。
对方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长鞭刚扬起便被绞住,紧接着,冰冷的刀锋刺进了她的胸膛。
小妖顿时一口血吐出。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刀刃抵进心口的刹那,小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骨骼在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你…就不怕报应吗!”血沫从齿间溢出。
对方冷笑:“报应?”刀锋又推进一寸,“我只相信实力,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看到了我的脸!”
没有多余的废话,来人将匕首径直贯穿了小妖的胸膛。她看着小妖痛苦抽搐,直至瞳孔涣散,不甘心的闭上了眼,又探了鼻息,确认死透,这才匆匆离去。
日暮黄昏。
乌鸦哀啼。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确认来人走远后,那双本该永远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在匕首刺来她避无可避之时,最后一瞬,她调动全部的内力用假死之法暂时逃过一劫。
但假死之法是绝路。
没有人能再救得了她。
伤及心脉,她的假死之法只能支撑最多半个时辰。
之后便是必死无疑。
她不敢燃放求救信号,怕杀手折返得比援军更快。
小妖就这样任由匕首仍插在心上,拖着一副明知已经伤残不治之躯,一点点,一寸一寸,往回爬。
身后蜿蜒的血迹像一条若隐若现的暗红小溪,胸口的伤、磨烂的十指、不断涌出鲜血的嘴角——生命正从这些裂口里疯狂逃逸。
她越来越虚弱。
视线开始模糊,但她不能停。
必须回去!
她靠着唯一的信念支撑着,即使注定会死,也要死在将消息带回去之后,也得让真相活下来。
半个时辰的期限即将耗尽时,小妖终于一路和着血爬了回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抠进熟悉的门槛,她期待听到惊呼声,期待同门慌乱奔来的脚步声——
可是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院子,原本从来不缺人轮值的大门,此刻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死寂。
夜风吹来了浓烈的血腥气,空气中是弥而不散的铁锈味。
她那原本狰狞了一路的鲜血,此刻却好似一滴水注入了汪洋。
门槛上是堆叠的尸体。
院子里都是死人。
血。
满院子都是血。
目之所及都是血。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小妖的意识开始溃散,她受刺激太大,假死之术的反噬来得极快,像一堵黑墙轰然倒塌。
不,还…还不能死——
她不甘心,她不愿意死,她还没能将看到的人、看到的事情告知,她还不知道惨案的真相。
明明只是几个时辰前,她分明只是出了一趟门。
她蘸着地上黏稠的血,或许是同门的,或许是仇敌的,一声悲恸长嚎,指甲在石板上折断,却依然没能写完一个字,便倒在了自己和着众人的血泊中。
死不瞑目。
——————
“小妖,小妖!”
连雪猛然从床榻上惊醒弹坐而起,里衣已被冷汗浸透,床褥和薄衾因为汗湿变得粘腻,梦中残影仍在眼前晃动:
她看见自己拼命去拉小妖的手,却抓了个空;
看见满地横尸,却辨不清面容;
看见凶手站在血泊中——可那张脸竟是一片空白。
一阵风席卷而过,地上的一切瞬间化为泡影。
她甚至看不清小妖的脸。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名字。
小妖?
是谁?
为什么又会入梦来?
指节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睡意早已消散殆尽。她裹紧单衣起身,衣袂扫过冰凉的石阶。
大漠云月苍茫,长风浩浩。
她缓缓推开宫殿的大门,孤身伫立于清冷月辉中,遥望着早已了无印象的故土。
她凭着自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这张脸,知道自己应该有来处。
小妖是谁?
是曾经的自己?
是惨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