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把她扔出去呀,她若是有个好歹,跟玉虚仙师可就结怨了,眼下崔郑二人争个不相上下,又有尉迟氏紧紧上逼,夫人陷在这纠缠不清的形景里可太久了,可喜玉虚仙师这时候露面了,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地位特殊,有了她的一言半语,夫人就又能荣升了,夫人三思而行啊。”
仙芝一面剖析着,一面接过了侍女呈来的温水,慢慢地奉喂与赵鹭鸶不提。
赵鹭鸶默默然地润口后,语气犹有恨恼地问:“自从伺候了皇后娘娘,谁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说,怎么办?”
仙芝眉头一皱,十分失悔。
深忖了许久,方问道:“她做和亲公主这事儿,有准吗?”
“依我来看呢,是玉虚仙师与张侍郎上赶着以和为贵,叶顾二人则撺掇着三征,皇后娘娘的意思,本就说不准,她一下昏倒错过了娘娘的召见,眼下就更不好说了。”
“陛下的意思呢?”仙芝大着胆子问。
“陛下还不是随着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指了东,我们的陛下还要问一句,是东南,还是东北呢!”
“哎呦,二战吐蕃也没落着什么好呀,陛下还能跟以往一样由着皇后娘娘?”仙芝有丁点儿的不相信。
赵鹭鸶只笑一笑:也不怪仙芝,三从四德何时规教过男人,贩夫走卒都不曾习学过,更别说是九五至尊了。
“你哪里知道,陛下说了,就是他此次御驾亲征,也未必大捷呢。”
仙芝目光因此变得炯炯:“既是如此,她这和亲公主成也好,不成也罢,都不耽误咱们还是要好好看待着她了。”
赵鹭鸶抚颊问道:“此话怎讲?我不明白。”
“请姐姐细想,皇后娘娘是陛下的眼珠子,玉虚仙师呢,眼下还是深得娘娘的信任,那么她……”仙芝指点西阁方向。
“有理,所以就只能捧着她呗?”赵鹭鸶榴齿紧咬,半晌才掷下话来。
“不仅要捧着她,还要大张旗鼓地捧着她!”
“如此一来,玉虚仙师即便不想认下与我们关系厚密,旁人也不会信。”
“夫人英明!”
赵鹭鸶低头又仔细想过一回,梳洗罢,亦筹计毕应该如何与李绣衣交际了。
“娘子呀,叫我如何谢你才好呢!”赵鹭鸶才踏进西阁的地界儿,便扬笑道。
闭目养神的李绣衣心下了然,开嗓就是十分清越的笑语晏晏:“还请恕我礼数不周呢。”勉强着抬身:“怎么就忽然谈到一个谢字了呢?”
“好好躺着!”赵鹭鸶落了座。
自有侍女为赵鹭鸶献茶进果。
“若不是你处处周至,说服了上师好生调养身子,倘若真劳累着她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在皇后娘娘伺候呢。”两眼含着笑意,只这笑意并不挚恳,反而揶揄意味更深呢。
李绣衣当然是一眼便勘出了其中的奥义,叹出一口气:“夫人,别再取笑我了,好吗?”
“都说病中多思,你瞧你…”赵鹭鸶并不打算在明面上承认什么。
“我与夫人是一样的心呀,都是为了家人,眼下家母能够好生静养身体,令兄弟便又不得安生了,夫人如何心里不伤悲呢,夫人若是不伤悲,也就不会来我这儿了,大可以对我不问不管,随我怎样了。”
赵鹭鸶沉默了。
她确实做不到满心欢喜地捧着她,她就是要在她面前逞一逞口舌之快,谁让她坏了她的事呢?
“我知道我坏了你的事。”李绣衣盯住了她,满脸写满了愧疚。
“是我兄弟福薄,与你何干。”赵鹭鸶作出一副置之不论的神情出来,淡定地吃茶。
她敏锐地察悟到,李绣衣也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
“和亲的事情,一旦议定了,我就要与家母……夫人,我本就是个不孝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补偿。”眼尾已悄悄扑簌下泪来,李绣衣用指肚抿了一抿:“所以我最能明白夫人的心,夫人……”
“病中可不兴这般落泪,更伤及脾肺呢,届时上师知道了,你就又不孝了,债岂不是更多了,娘子。”赵鹭鸶语意不减嘲讽。
“可不是,夫人教导的是。”
李绣衣的目光栖定住了她,本成竹在胸的谋思,涩在了喉关里,吐不出,又难以咽下。
轮到她沉默了。
赵鹭鸶见她不言语,只当她败下阵来,能要她不痛快,不由得了意,握唇笑道:“我原是来亲口向你道谢的,可不是来好为人师的,你可别闷气呀,好好歇着吧,待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说话,说话的日子长着呢。”
说着起身了。
她的履齿尚未碾过槛儿,回首又笑:“对了,多亏了你方才宽解我的话,我那倒霉兄弟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