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马道婆布满血丝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三圈,突然绽开谄笑,褶皱里还沾着竹叶碎屑,“林姑娘这潇湘馆原是个福地洞天!贫道方才观这地脉灵气翻涌,竟然一个仙星降世的大好吉兆!”
枯黄手指哆嗦着从袖子里摸出串桃木珠,双手捧到黛玉跟前。
“这开过光的……”话到一半瞥见珠串裂了道细纹,忙又换了一块玉牌,“此乃来自西昆仑的暖玉,最配姑娘这通身的气派。”
探春丢开翠墨的手冷笑:“方才仙姑还说阴气重得很,这会子倒成洞天福地了?”
“三姑娘有所不知。”马道婆额角冷汗滑进脖领,嗓子仍然颤抖道:“这风水讲究阴阳轮转,方才贫道借正午阳气疏通地脉,可不就……”话音未落,腰间残存的铜铃突然迸裂,惊得她踉跄撞在竹林上。
李纨见状忙打圆场:“既然法事已成,还请仙姑移步吃茶。”转头吩咐婆子道:“把前日二太太赏的西湖龙井给仙姑……”
“不必劳烦珠大奶奶。”马道婆尖声打断,道袍下摆扫过青石阶时带翻香炉,香灰扑落满了黑色绣鞋,“贫道还要去城隍庙还愿!”
说着竟提起道袍小跑起来,活像背后有恶犬追赶,腰间还剩下的零星铃铛在阳光下晃出细碎光斑,紧跟着跟着她的步伐晃来晃去。
待出了大观园,拐进僻静巷弄,马道婆猛地扶住老槐树呕出大口黑血,惊得觅食的麻雀扑一顿乱飞,她哆嗦着摸出一张黄符往心口贴,符纸无风自燃。
“好你个林黛玉……”
马道婆佝偻着背往家挪,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道旁的学徒见她白发蓬乱、满面黑纹,吓得也跟着屁滚尿流爬了起来。
至家中,铜镜里映出的人影令她惊骇——原本花白的头发已如落雪,眼角耷拉成三角状,嘴角两道深纹直挂到下巴,活似丧葬铺子里专给纸人点睛的阴寿婆子。
案头昨晚供奉的纸人裂开两半,朱砂点的眉眼也渗出黑水。
“完了……这下全完了……”马道婆瘫在蒲团上喃喃自语。
而大观园内,李纨知林黛玉身体不好,关切地问:“方才可吓着了?我瞧那仙姑……”
“怕是吃醉酒走错门罢。”
黛玉刚刚又要了一碗燕窝借口是压惊,她搅着瓷勺轻笑,碗中燕窝晃出香喷喷的涟漪。
“你才怕是只惦记着吃吧!”惜春头一回无语,转头对探春说,“倒是三姐姐也许该讨多要些符纸,来镇一镇你这爆竹性子。”
“四妹妹你这张刀子嘴又能好到哪里去,可不寻张符贴上……”
“紫鹃,紫鹃,我吓得可狠了,再来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