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似乎离太阳格外近些,伸手就能触摸,万里无云,一天如水。
“好美。”
他们一直赶路,难得停下来看看风景。
不知何时,赤那朔从被何映灯搂着变成了枕在她腿上,气氛有些奇怪,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天边。
“阿朔,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话本子上曾说,有缘人见一面即终生。大概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赤那朔笑了笑,回忆起了往事,“我额莫不也是么,只是在二十年的战场上见了一面,就跟着额布来了这里……”
何映灯想起谢载舟之前同她说的爹爹的消息,忍不住发问:“二十年草原和覃朝那场大战,你额布竟然是当时的将军么?”
若是如此,她真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战争结束后阿朔额布得意洋洋带回来的那些俘虏里面,或许就有她的爹爹。
停顿半天,她还是没勇气说出口——我爹爹也许早就死在你们草原人的弯刀下。
不过活没见人,死也没见尸,也许他好端端地活在草原某个角落。
“首领好战,我额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赤那朔见她情绪不对,又怕她误会,对天发誓,“他一直善待俘虏,后面都让他们归家了。”
归家么?
二十载,就算光靠脚程也能到吧?
“阿朔,你确定是所有俘虏吗?”何映灯突然想起来他的年纪,摇了摇头,“唉,算了,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是太年轻了……”
草原小孩儿一个,怎么说她今年也二十又二,而赤那朔甚至还没弱冠。思及此,她颇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见何映灯神游天外,时不时还露出古怪别扭的神情,赤那朔急了,赶紧强调:“年轻体力好,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何映灯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赤那朔却是一脸正直地拉着她的手,沿着他身上的肌肉一路摸下去,从有力的胳膊到健硕的腹部……
“试试?”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低沉沙哑,仿佛正在何映灯耳边吹气,一字一句皆蛊惑着她的心神。
霎时间,何映灯耳上浮现出可疑的绯红。
“好……好呀。”
她强装镇定,直接反客为主,将赤那朔压在身下,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细细地描绘着他的眉眼,嘴唇,再将他的下巴一勾,他笑得有些邪气,何映灯却不着急,慢慢地俯身下去。
在两人即将唇齿相触时,她突然停下了动作。
赤那朔闭着眼期待了半天,只感觉身上一轻,睁眼一看,何映灯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正背对着他,整理着因为方才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衫。
“就知道你在装病,起来赶路,不然真追不上他们了。”
“我没力气。”赤那朔眯着眼,半靠在石头上,纹丝不动。
“谁刚才还说自己体力好的?”
看着赤那朔耍无赖的样子,何映灯撇了撇嘴,这还是当初那个踹她门吃她饭的壮丁白工吗?
但是没办法,自己的白工她自己宠。
不过,她可有的是拿捏他的办法。
“我记得翟赫说,你们草原男人见到喜欢的女子都是直接抗着走的。你不走的话,是等着我来抗你吗?”何映灯故作无奈,摊摊手,“我要是扛得动你,当初早把你丢到竹林外面去了。算了算了,我自己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抬腿就走,赤那朔连忙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把抓住她的手,别扭道:“别丢下我。”
执子之手,与君同行。
多年之后,何映灯常常会回忆起这一天。
岁月会带走年轻时的容貌和记忆,直到最后,他们的故事也变成了说书先生话本里的某页。
他们越深入草原,四周的人烟就越多。
有的人衣衫褴褛,有的人穿着讲究,有的人牧羊,有的人种地。
不过走近一看,无论他们贫穷或是富贵,那些草地都是蔫吧的,似乎干涸已久,牛羊群也全都病恹恹的。
“这是,你说的天灾。”
饶是早有耳闻,亲眼所见,何映灯还是感到十分惊讶,一股莫名的悲悯充斥在她心头。
她从小生活的邬镇,素有西北江南之称,一年到头雨水充沛,到处都生机勃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荒凉的景象。
“我来覃朝之前,已经整整两月无雨,算上我们在邬镇的日子,三月有余。”
“求到赈灾物资了吗?”
“没有。”赤那朔脸色沉重,“你也看到了,只准草原人入覃……也许是怕我们屯粮发兵吧。”
覃朝皇帝虚伪贪婪,二十年前就因为草原牛羊丰富,私自提高草原赋税,才引得两族之战。
这次,又要将他们逼上绝路。
“有谢公子在,他会帮我们的。”
“你对他就这么信任?”
不提他还好,一提到谢载舟,赤那朔就想到他私自带映灯来草原还差点害映灯被抓走的事。
“谢公子人很好。”
首先呢,谢载舟惩治了贪官污吏;然后呢,谢载舟还跟她讲了她爹爹的下落;最后,谢载舟还愿意带她一起来草原。
何映灯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除了那一些暧昧不清的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