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那朔驾着马,在他的宅院外停下来。仆从们看到他回来似乎并不意外,一声不吭地开门迎接。
“来了。”
德莫几人已经在院子里弄上烤肉了,香喷喷地往外滋油。
“你们倒是把这儿当家了。”
赤那朔牵着何映灯过去,翟赫特意给他们留了一块空地,谢载舟和他的随从们则是在旁边的小桌上吃着,见到他们十指紧扣,神色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
宅子里的仆从们各忙各的,打扫着这个主人许久未归的家。
“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何映灯小声问道,这些人沉默寡言就算了还大多是中原面孔。
德莫一边烤肉一边解释:“他们许多都是犯了事,逃到草原来,听不懂草原话,最适合保守秘密。”
“犯事无论大小,皆有覃朝律法处置。”谢载舟有些不满,放下手里的烤肉,冷冷地提醒道,“看来你们这里包藏了不少犯人。”
气氛一下子有些僵滞,何映灯连忙打着圆场。
“流落到这里为奴为婢,和家人天各一方,也算是惩罚了。”
“哼。”
谢载舟算是接受了何映灯的这个解释,扭过头去,不再计较。
但何映灯心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也许她爹爹也在某一处当仆从。
她扯了扯赤那朔的袖子,又问:“这些仆从都有登记在册吗?”
“怎么了?”
“有没有?”
“倒是有,不过他们都是戴罪之身,鲜少用真名记载。”
不是真名登记,那她要在偌大个草原上找到她爹爹更是难如登天。
难道她要挨家挨户打听询问吗?况且,她早就记不得她爹爹的模样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吃啊,我们草原的大羊腿,别的地方哪能吃到!”
“一路奔波也累了,吃一点吧。”赤那朔赞同了翟赫的话,递过来一条羊腿。
“好。”
既然要找,肯定得先养好精神,何映灯接过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火焰能窜半人高,映得大家脸上都红了一片,赤那朔也在笑着,和提威几人用流利的草原话交谈。
何映灯一边被他这样子吸引,一边又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只能埋头啃着赤那朔递过来的羊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偶尔抬头,总是能不经意间同谢载舟对上眼神,两人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和迷茫。
她也算明白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惆怅和他乡遇故知的心安。
找到爹爹之后,她还是要回覃朝,去湘乡。
至于告别,那是后面的事了,她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好好过在草原的每一天。
“阿朔!你回来了!”
外面突然翻墙进来一位少女,少女提着几壶酒,说着何映灯听不懂的草原话,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搂着赤那朔的脖子。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几人笑容凝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僵硬起来。
少女见气氛不对,松开手,自然而然地坐在赤那朔另外一边。
“怎么了?才多久没见,不认识了?”
“哪有哪有,我们草原第二勇士塔娜将军,谁敢不认识?”翟赫用覃朝话说得很大声,似乎在特意给何映灯介绍。
塔娜也发现了坐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何映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从覃朝带回来个奴隶?”
这话她是用覃朝话说的,让何映灯听了个明明白白。
谢载舟也听见了,腾的站起来,摔了烤肉,一脸不悦:“这位姑娘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我们是赤那将军的朋友。”
“哦,奴隶朋友。”塔娜翻了个白眼,绕着谢载舟打量一圈,不屑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给我当仆从我都不要。”
“你!”
几个随从忍不了这份侮辱,纷纷朝塔娜拔出刀剑,围在谢载舟身边。
“好了塔娜,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德莫看不下去,厉声呵斥。
赤那朔光顾着安抚何映灯,没有说话,神色也不大好。
“切。”
塔娜不情不愿地回来坐下,看赤那朔还跟这个奴隶贴在一起,拉了他一把,不满地瞪着何映灯。
“映灯姑娘,我们走吧。”
这里明摆着有人不欢迎他们。正好包袱也没来得及放下,谢载舟干脆过来拉着何映灯要走,赤那朔眼疾手快,也拉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
“想带我娘子去哪儿?”
何映灯被夹在两人中间,十分为难,她也看出了这个女人和阿朔关系不一般,但又不想让人看出她在退缩。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行。
“娘子?”塔娜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德莫两人,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哎呀,大家都是朋友,误会一场,别计较了。”翟赫尴尬地笑笑,“塔娜第一次见我们有覃朝的朋友……”
两人还是僵持着。
塔娜拍了拍赤那朔的肩膀,当做没听到那声娘子,示意他放手。
“让她走呗,他们都是覃朝人,正好结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