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查问,又看到女儿留下的书信,张伯忠才不得不强撑着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如珠如宝一般娇养着长大的女儿,竟狠心扔下老父母,主动与一个地位卑贱的琴师私奔了。
跟在张明珠身边的一众大小丫鬟与婆子们,都被张明珠提前用各种借口支开了。而四个大丫鬟里,有两个被遣走,一个被打晕,最后一个则是跟着主子一起逃了。
那个晕了的丫鬟叫云霞,被泼醒后大哭着交代道:“奴婢原本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所以执意跟在小姐身边,可是后来却不知道被谁砸晕了……”
张伯忠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他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明珠再怎么胆大想逃家,也该没有那个本事才对。
再细细审问一番,张伯忠才发现,家里居然有好几个仆婢都被人收买了,包括那个逃走的大丫鬟碧霞在内,这些人一起给那琴师与女儿做红娘,当起了鸿雁传书的雁雀儿。
再沿着一些痕迹深查下去,各种线索都隐隐指向了西南王府之中……
张伯忠毛骨悚然,当即明白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数日后,秘密追逃女儿踪迹的心腹无功而返,只带回来一只小匣子。
心腹对张伯忠道,他经过一处密林的时候,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等他进去搜寻的时候,却没看到人,只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这只小匣子。
匣子上刻着张伯忠的名字,心腹不敢擅自打开,于是带回来呈给主子查看。
张伯忠打开只看了一眼,就眼前发黑,喉内发甜,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来匣子里放着一封书信,是西南王世子翟见琛亲手写的。
大意是,次辅大人莫要追了,令嫒和柳琴已经被本世子派专人送回了西南属地。从此,两人双宿双栖,恩爱有加,必定十分逍遥快活,大人想来该会十分欣慰吧,哈哈哈哈哈……
张伯忠被气得吐血。
但他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心性非同一般,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西南王世子的目的。
西南王是大夏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多年来盘踞西南一隅,拥兵自重,根基甚深。此次西南王世子奉召进京,名义上是谒见皇帝,实际上是来做人质的。
但是翟见琛进京的时候身带巨额财富,多日来表现得十分活跃。手中有金钱开路,不知道私底下跟多少官员有了牵扯,就连张伯忠这里也有翟世子投石问路的踪迹,只不过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谁料,此人不肯甘心,在察觉到明珠爱慕柳琴后,竟另辟蹊径,甘愿舍弃爱宠,将自家女儿勾连其中,进而拉自己下水。
要说西南王一系没有异心,张伯忠是第一个不信的。
到了这一步,若是心肠冷酷些的政客,打定主意不去趟这趟浑水,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做出舍弃亲生女儿的决定了。
但是很可惜,翟见琛料准了张大人对膝下唯一爱女视若珍宝,并不愿意轻易放弃的心理,狠狠地将了他一军。
张伯忠面临着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看着缠绵病榻,终日以泪洗面的老妻,不过数日时间就像老了十多岁的张伯忠思虑许久,最终使出了一计“拖”字诀。
他首先给郑瑾写了一封长信,措辞十分诚挚恳切,将女儿私逃的事情毫无隐瞒地和盘托出,之后派心腹秘密赶往河中省,将这封信亲自交给郑瑾。
在信中,张伯忠满腔愧疚之意跃然纸上,叹道:出了这样的事,这门亲事定然是不成的了,是小女无福,也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亏欠你。
虽然家门不幸,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欺瞒你,希望你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儿上,只当作不知道这件事,等到为师想出两全之法,我们两家再商量退婚的事情。
郑瑾阅罢,当着来人的面烧了这封信,并回信给张伯忠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是谁也没办法预料到的事情......弟子这里请放心,我决对不会对外吐露一字。
而在此之前,张伯忠已以雷霆手段,将女儿淫.奔之事的尾巴扫清了,让该闭嘴的人把嘴闭严实,该阖眼的人把眼阖紧了。
之后,张伯忠又放出风声,道是因为老妻病重,所以决定把妻子送去京郊温泉庄子上休养一段时间。而爱女明珠至纯至孝,一直侍奉在老母病榻前,所以这次也一并前往。
期间,他一边与西南王世子虚与委蛇,一边秘密派人前往西南,想要把女儿救出来。但可惜的是,人派了好几波,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回来。
最后一次,只有一人狼狈逃脱,仍然给张伯忠带回来一只小匣子。里面却是一束张三小姐的青丝,以及侍女碧霞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并附上一张纸条:
张大人,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下一次,就不仅仅是头发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