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茗低头不语,只怔怔然地望着那片刺眼的纱布,郑瑾的手动了动,有心想要挪开,顿了顿还是没动,眼中划过一丝忧色。
想了想,他先摇铃叫人,吩咐小厮送些热水和饭食进来,等到安排好了,回头却正见到陆茗的眼泪一串串掉了下来,打湿了包裹着男人伤处的素色布带。
郑瑾不禁一声长叹,用力收紧左臂,把此刻脆弱莫名的爱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他本来想要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的,比如说那天陆茗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可一转念,他又害怕触碰到爱人的伤心事而心生犹豫。
正在郑瑾踌躇不决的时候,耳边似乎传来爱人的一句低语。
郑瑾没有听清,本能地问道:“什么?”
陆茗抿了抿唇,出神地轻抚着男人受伤的右臂,半晌才慢慢道:“刺客的右手小指跟常人相比要短一截。这是天生的,并不多见。”
“而我们认识的人里,恰好有那么一两个与这种特征相符,当然我一开始也不太确定就是了……”
事实上,当时那些乞丐围上来讨要食物的时候,陆茗就觉得不对劲。
毕竟让谁来看,他们一行人都不是乞儿们惯常乞讨的对象,更何况那些乞丐们的胆子还特别大,直接就朝着人高马大的护卫们去了。
这些行为都让陆茗感觉很违和。
而且后来翟见义出现了。陆茗注意到他拿碗的手与常人不同,心生疑窦,所以才会脱口而出让他等一等,想要弄个清楚。
其实翟见义当日的伪装挺成功的,包括脸、脖子和手上的皮肤,瞧起来都跟真乞丐一般脏污粗糙,连陆茗和郑瑾一眼看过去也没有瞧出破绽来。
只有一点,在无意间暴露了翟见义千方百计掩藏下来的身份——
那就是他的右手小指,天生短小,格外与众不同,而这种手部特征与原西南王一般无二。这也是翟见义一直被认为是原西南王私生子的最大原因。
听了陆茗的话,郑瑾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陆茗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的疑惑是因此解开了,但同时,心里却有一股异样感涌上,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但又一时没办法说清楚。
正在这个时候,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厮端着热水巾帕等物走了进来。郑瑾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起身开始指挥下人摆放碗筷饭食,又接过小厮投过的帕子给陆茗擦脸,还不忘连声叫人去请郎中。
忙碌中的郑瑾并没有注意到,陆茗此刻正倚在床头,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他胡茬唏嘘的憔悴面容。
看得出来,在自己昏睡的这两天,郑瑾过得很是煎熬……
那么.......
【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将那句没有被郑瑾听清的低语细细咀嚼于唇齿之间,陆茗的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到了自己从昏睡起就不曾打开过的右手,然后一点一点松开手指——
在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非金非玉,非木非石,手感异常光滑润泽的椭圆形物件儿。浓黑的底色上遍布星星点点的光点,隐隐组成了一只神秘的眼睛图案。
如果盯着它再多看一会儿,甚至会有一种魂魄都会被吸进去的感觉,十分神异。
在昏睡的两天两夜里,陆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长长的梦。
梦里他走过了许多许多的路,渡过了很多很多的难关,寻觅了很久很久……虽然在醒过来的那一霎那,陆茗关于梦境的所有记忆就几乎瞬间湮灭,但他隐隐约约知道了一点——
他一直在找一个人。
而他唯一记得的一幕画面是,梦里有个神秘人给了他这枚有眼睛图案的黑色“石头”,并对他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他,就把这个交给他。
所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郑瑾,郑义珩?
陆茗茫然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情极为重要,甚至关系到他今时今刻,此时此刻,之所以还存在于这方世界的意义所在。这种紧迫感来得很急促,很匆忙,很突如其来,让陆茗也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最后,陆茗考虑再三,还是压下了立刻把这样东西交给郑瑾的冲动,再度陷入了思索与挣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