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斯城中央法院失火事故,源于警方工作疏忽,未按照规定派驻人手,亦未做充分预案,导致救援不及时,造成人员伤亡……”
“……当时我作为案件庭审相关人,按规定在大堂回避,不处于工作时间。但我意识到火灾情势,第一时间召集人手,联合消防部门……”
警督双手撑着发言台,面无表情,背着稿子。
不容置喙的,不像在认错。
曝光灯时不时胆怯地一闪,人群摩肩接踵,扛着长枪短炮。锃亮的黑皮鞋踩着警戒线、踩着别人的裙摆,踩着脚,毫无痛觉地暗暗往发言台挤。
记者招待会向来如此,像群猴子穿着西装。
“……警方虽不负主要责任,然而损失惨重,警方必须重视安全问题,加强监督,减少响应时间。由于事故导致参审人员变动,按照律法,推迟诉B.M.案。”
噼里啪啦,一阵拍照。
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角度、每个微不可查的表情,都成了明日头版头条的聚焦。
“蒋督您好,我是《金融时报》的记者。有目击者称,当日克鲁斯城中央法院,并未发现黑烟和火情,也没有火灾痕迹。本报对火灾事故的真实性提出怀疑,警方是否有所隐瞒?”
“火灾并未蔓延至建筑外围。警方及时赶到,封锁现场,无人出入。一切情况以发布会为准,此前流传的谣言、照片皆属伪造,请注意辨别。”
“蒋督,这里是《银月日报》记者。现有舆论称,中央法院的事故,与早些时间‘酒馆’的作案手段相似,还有传闻说李博士还活着……”
“记者小姐,我不明白您想问什么。”蒋明冷冷打断,“所谓‘酒馆’事件,据我了解,只是民间的无根谣传,从未被正式立案。至于幻界协议游戏开发有限公司前总裁李渊和,在二月中旬,已于当地警司登记去世。关于协议游戏违规专利,警方建议民众仔细甄别信息,不要随众恐慌。”
“蒋督您好,我是《克鲁斯之眼报》的记者。商会人士认为,警方一部分内部势力勾结非法组织,威胁商会运作,警方怎么看?”
警督不禁攥紧双拳,这帮记者……真是什么都敢问。
“警方自始至终与人民并肩,维护民主自由,反抗压迫。如有内部变质,一向及时自查、洗清,绝对不会出现类似情况,请大家不必担心。”
“蒋……”
“到此为止。”蒋明一推发言台,直起身子,“招待会时间已到,该讲清楚的情况,我都已经阐明。感谢大家的参与。散会。”
“蒋督!……”慌乱的记者不顾一切向台上涌,维持秩序的警员不得不举起警棍。
蒋明就像没有看见,拂衣而去,走下后台。
……真够麻烦的。
“……蒋督,医院传来消息,有病人醒了,闹的厉害,要见家属。”
蒋明边走,边脱下警服外套,递给迎上来的小警察:“不允许。”
“可是……”
“没有可是,一律不允许。让医院尽早把他们的精神状态报告都开下来。禁止一切通讯、一切私探。所有物件,只进不出。其中参审人员,钱款收受,由警方内部组织调查。”
“是。”小警察欠身,看着蒋明背对她,换上便衣。
她成天穿警服,没有自己的衣服,就向颜挈借了两件。
不合身,紧紧地绑在身上。
蒋明习惯性地从她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还是飞机上,老兵送给颜挈的。她取一支,点了。
劣质烟草燃烧,产生熏人的烟气。她混乱而暴躁的思绪安宁片刻。
爹的,资本主义的疯狗乱咬人,还要帮她擦屁股。
警司暂时得罪不起她们。
纸包不住火,要赔上自己的清白。
蒋明顺手整理衣领,转过身。
小警察撞上她阴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
蒋督生气了,好可怕……
“跑漏风声,唯你是问。”
“……是。”
*
“你……养好病之前,不准出去了。”花狸子板着脸,站在门口,双手抱胸。
李渊和茫茫然扫视四周,盲点软乎乎的小单间,装潢朴素,没有娱乐设施。
她的眼神瞬间清澈。
花狸子身后悄悄冒出两个人,像在动物园看长颈鹿一般,探头向里张望。
何千的表情有些小得意,对视上李渊和,马上移开目光,似乎看见她被关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另一位头发长长了,还没来得及剪,遮了半张脸,笑着朝她招招手。
是令楚星啊。
她手腕上露出一个黑黄色的玉镯,李渊和看见,心中一阵发毛。
这副面目全非的手镯……她本不该认出来吧。
“啪”。房间门关,金属锁扣扣上,钥匙被花狸子揣进口袋里。
自由从古至今都是人类斗争的主要议题,现在仿佛又和她没关系了。
李渊和躺在沙发上放空,自我安慰着委屈情绪,却越想越悲伤。
“嗡嗡”。
腕表急速颤动,她忧郁地抬起手,是个不认识的地址。
……这么快就有人来关心她了?
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