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父亲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百两,若不是祖上有积蓄,母亲又擅打理,哪里能让她随随便便就添上一百两香油钱。
“孟小姐也来添香油?”清朗男声在身后响起。
孟令窈转身时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讶,“周公子?”拢紧白狐裘,她扶着菘蓝翩然起身,简单解释道:“家父说今冬雪大,恐惊了地脉。故而今日特地前来参拜……”
双手在胸前合十,她声音轻缓,“惟愿岁岁平安。”
日光漫过古刹飞檐,女子静立在佛堂前,低垂的眼睫与青烟缠绕,恍若壁画上端神女下凡,白衣与朱红廊柱形成强烈对比,深深映入看客的眼帘。
周逸之神色微动,似是颇为动容,“孟大人心系百姓,孟小姐亦如是。”
孟令窈眼看他快步上前,大笔一挥,在功德簿上又添了一千两,不由唇角微微上扬。
“岁寒天冷,周某也略尽绵薄之力。”
一旁的僧人脸上堆满笑意,“多谢二位施主。苍天庇佑,施主所愿,定会成真。”
周逸之还了朱砂笔,回道:“方丈客气。”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重又转向孟令窈,“多亏了孟小姐。否则我这等俗人只惦记自己的小家,哪里想得到旁人。”
孟令窈没应他的夸赞,莞尔,“我回去要告诉父亲,他的一句话价值千金。”
周逸之笑弯了眼睛,“是了,还是靠孟大人,才给了我这个奸商向佛祖赎罪的机会。”
又是俗人又是奸商的,这位周公子大概是知道他的钱财张扬,姿态素来摆得很低。
不过比起那些一无所有还自视甚高的男人,孟令窈还是觉得擅长伏低做小的男人更好些。
谁说铜臭味不好闻呢?
说这话的人十有八九袋中空空。
“这时节,慈安寺后院的蜡梅正当时,孟小姐可愿去看看?”周逸之看了看天色,回身发出邀请,“周某在寺中住了些时日,若小姐不嫌弃……”
周逸之话并未说完,只是静静等待答复,一双眼睛深深凝睇着她,孔雀蓝锦袍密织金线,在日头下折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晕。
孟令窈面露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周逸之脸上的笑容更深。
院中梅树枝干遒劲,淡黄色花朵形似金钟,花瓣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仿若琥珀或玉石雕刻而成。
周逸之是寺中常客,偶尔有僧侣经过,都要停下来与他打招呼。
孟令窈旁观着,深感慈安寺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寺,和尚都比别处更俊俏些。
蜡梅的香气清幽,略带一丝苦涩,单单两三株,若有似无会叫人觉得惊喜,可大片密植,就过于浓郁了。
更别说身边还有个周逸之。
他身上没什么铜臭味,反倒被檀香腌入了味,即便在花丛中依旧存在感强烈。
难不成这些日子都在檀香中打滚?
太浓郁了。
孟令窈不大喜欢。
逛了两刻钟,孟令窈不欲再勉强自己,看了菘蓝一眼。
菘蓝靠近了些许,细声细气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夫人嘱咐了让您今日早些回去。”
“临行前母亲有所嘱托,今日要陪她一道用晚膳……”孟令窈语带歉意,“我先告辞了。”
“正好。”
“昨日慈安寺的住持方丈云游归来,赠了我一枚平安符,我正要归家献给祖母。”周逸之笑道:“不知能否有荣幸,再送小姐一程?”
入城的路不过那一条,答不答应都是一样,孟令窈顺势应下。
总归她要坐马车,周逸之要风度的话就是骑马,怕冻着就是坐他自己的马车,碍不着什么。
孟令窈目光掠过周逸之束发的金镶玉冠,眉尾稍稍一扬。
她猜这位会选前者。
很快,饲马的仆人牵出匹没有半根杂色,通身雪白的名马,周逸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而后翻身上马。
孟令窈手指卸了力道,放下轿窗的帘子。
男人,何其无趣。
回城马车行至官道,忽地剧烈一晃。外头响起马匹嘶鸣声,孟令窈攥紧窗棂稳住身子。
车帘外,喧哗声里混着一句含糊的话语。
“对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