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要转让村里宅基地和承包地,村里人都知道,大家都在观望,6000块的转让费不是小数目,原以为要花很长时间,没想到程铁木家幺女转过去了。
程幺妹谁不知道,到的那天破落得跟告花子差不多,没想到回来才两周不到,房子都买上了。
村里人特别爱八卦,屁大点事情都要讲出惊心动魄来。听不到当事人讲,背后杜撰了好几个关于程幺妹结婚的版本,讲得有鼻子有眼儿,不明所以的人都差点信以为真。有好事者还问到程青凤程青莲这来,多亏兰小花在家里千叮嘱万嘱咐,几个小孩守口如瓶。
程幺妹才不管这些,她跑了几天,又拿钱给程铁木去镇上买了糖果白酒,提到村长家,把她的户口从程家破出来,孩子名字重新登记上了户口,黑娃随她姓,大名叫程青力。
阿古的户口难办些,他不是这边的人,迁户口要回当地。
阿古家里已经没有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长到半大就去给牧场主放牛放羊。跟程幺妹回凤凰岭完全属于自愿。
程幺妹想着反正在村里没人查,也不用办居住证,因此阿古的户口暂时不着急。
顺子家屋子腾让速度非常快,前一天办理好各种手续,第二天外嫁的女儿带着女婿回来帮着老两口一起搬家,搬到了幸福院。
幸福院位置并不偏僻,其实就在凤凰镇边上,下湾村的人赶场都要经过,路过看到白瓷青瓦、青石水泥铺的幸福院,都直言说顺子带着媳妇去镇上过好日子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说话的人自个儿清楚。
话说顺子家的房子是石木结构,梗石作基,老木作壁,横梁都是结实老木头,传个几代人都没有问题。房子有小两层,第二层一半做柴房,一半安置了个小房间,小房间是从一楼卧室窗户边爬木梯上去。
和程家老房子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妈,你和爸收拾收拾,我们一起搬到顺子叔家房子去。”
“哪个去你屋住,我和你爸都有儿子,去女儿家住不得被人笑掉大牙,你几个哥的脸皮子往哪搭?”兰小花摇摇头。
她闺女二十多岁的人咯,还恁天真。
程铁木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视线落在院子下方蓄水的大田上,目光悠远:“幺妹,和阿古好好过日子,人勤快侍弄庄稼,日子就算过去了。”
兰小花从老旧的箱子里翻出一床崭新的棉絮,这是她当年给程幺妹预备的嫁妆,以为这辈子用不上了,没想到还有送出去的一天。
冬月初三。
宜搬家,宜嫁娶。
这天早上凤凰岭就开始下雪,刚开始小雪,继而开始下鹅毛大雪。
程幺妹和阿古今天搬家。
日子正好和兰小花生辰撞上。
前一天,程铁木赶场到镇上备了生辰宴的食材。
他买了嫩四季豆、茄子、平菇,买了一匹海带,买了豆腐皮,买了一根猪脚杆和一刀三线肉,猪肝割了一扇。又买了小孩子喜欢吃的虾片、买了下酒菜兰花豆和怪味胡豆。
走到路口看到打渔的老渔翁现场卖鱼,又捉了两条各三斤重的大白鲢。
像兰小花这样的老人过生辰,当天会叫上舅子亲戚,外嫁的女儿等亲朋,在家做上两桌酒席饭菜。
大清早,程野从温暖的被窝起来,兰小花和程幺妹已经忙上了。
先给家里要上学的孩子炒了蛋炒饭,马上又开始煮猪食,猪食煮好后程铁木提一桶去喂牛圈的老黄牛。母女俩才开始做在家的人的早饭。
海带早就用热水泡上了,鼎灌里的水换了三次。猪脚杆夹在灶火里烧去皮毛,丢在潲水桶里泡着。
青凤看到桌上家里的各种食材,嘴里的油炒饭吃得不是滋味。撇着嘴说:“我不想去上学,我要留在家里吃嘎嘎。”
“阿爷听到了要着打。”程青莲说。
“打就打,打了我也不去。”
程青莲转头喊坐在门槛上抽叶子烟的程铁木:“阿爷,青凤说她不去上学要留屋头吃嘎嘎——”
程铁木喂完老黄牛回来没有事,坐在门槛上抽旱烟。他黑着脸转过头,凝视程青凤。
程青凤最怕程铁木黑脸,跟黑面神,仿佛要吃人。
她打个寒颤,抓起旁边的书包,噔噔噔往外跑,“谁说的,我说的是我放学了要早点回来吃饭,程青莲冤枉人!”
程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程青莲。
程野其实也不想去学校,想留在家里吃中午的宴席。她摸到厨房,悄悄和兰小花说:“奶,中午的炸酥肉和虾片悄悄给我留点嘛。”
兰小花瞪她:“中午那么多客人,主人家灶房藏肉说出去脏人。”兰小花爱面子得很。
“让阿爷多炸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