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宜会友。
天微亮,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平长信站在窗前担心下雨天少年不会前往西湖。
唤来李威交待了几句,随后李威便匆匆离去。
天光大亮,平长信撑着油纸伞拿着书,沿着小淮河向洛园走去,过了中间的小桥,走到洛园门口停下,轻叩门环三下。
张伯开门:“三爷请进屋,郎君早有交待。”
被张伯领到正堂入坐,就见少年从西厢房走来,穿了一件涧石蓝长衫,少年应是不喜带帽,两次见面都是用的素布束发,肩膀瘦弱,脊背直挺,唇边总会带一抹笑。
少年笑意宴宴地问:“三爷来得可真早,用过朝食了吗?”
“吃了。”平长信点头应道,“你可吃了?”
“今日起得早,也吃过了。”少年走近,落座在他一侧,随即飘来一道竹香,若有似无还有一丝茶香,看其腰间并无佩戴香囊,细细闻来,又闻觉不出,回想上次只有烤鱼的香。
平长信把手中的书递过去:“这是《合伙法》,你才经营铺面,先了解与人合作要注意的事项,其它几本我写好批注后再给你。”
“有劳三爷还记得,今日请您吃火锅!”
“下雨了,还去西湖吗?”
“去啊,当然要去,晴西湖不如雨西湖,看雨西湖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随后两人行至大门前,香慧从后头快步追上来,“时郎君,变了天湖边风大,风寒才好不久莫要再受凉,不然你喝药又得叫苦连天的。”
说着就给洛时及披上玄色素锦斗篷,少年乖巧站着未动任其系好结带,又整理了衣裳。
平长信身边不曾有女使贴身服侍过,在他眼里两人举止过于有些亲密,便忍不住道:“时郞,现在雨势不小,张伯驾车难免淋湿受凉,李威体壮耐寒,不如与我同乘一车。”
“这个…”
“一路也好做伴而行。”
洛时及点头答应,遂叫人把东西搬到平长信马车上,李威早已在外候着,见此过来帮忙。
一路上,平长信问到了上回洛时及念到的诗,洛时及告诉他此人才华横溢,为人风趣,会在苦难里找快乐,把清苦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能把荒凉的黄土变成乐土……他精通诗词歌赋、书画,对美食也有独到的见解……
“如果能见到他,他应该能瞧得上我的吃食,以他的豁达应该不会嫌弃我做他的朋友吧。”
“时郞,不知我能否有幸做你的挚友。诗词我虽难望少陵野老之项背,不过论起寻常笔墨倒也不至于太浅薄,总还能诌上几句。至于丹青绘事,虽不敢与营丘先生的山水争雄,但泼墨挥毫间亦还有些灵性。至于美食,还需向时郞请教一二。”
洛时及不知道平长信说的丹青高手是谁,这块他不懂。看着平长信说话时,胡子随着嘴巴的张合轻轻摆动,嘴唇在胡子中间显得比常人要红润,让他想起了大圣。
“……三爷,能与您结交是时及的荣幸,我是笔墨文学都不通,唯有美食还可说之一二。”
“我也很荣幸与时郞结交。”
马车内,洛时及身上清新的竹茶香灌满了平长信的鼻腔,与他自己醇厚的沉香交织在一起变得自然柔和。
“咦?这条路不是去上次那里。”
“上次钓鱼的地方下雨泥泞不堪,今日乘船游湖可好?”
洛时及雀跃道:“真的!交三爷这个朋友可真好!”
马车行至断桥,洛时及看到岸边泊了一只画舫,飞檐翘角的四角亭子,船身朱红雕刻精美。雨点拍打着画舫顶篷,听着好似在鼓掌欢迎洛时及的到来。
望向远处的山水,就是一幅水墨画,湖面上漂浮着几只画舫,在雨雾笼罩下时隐时现。
步入画舫,舱内布置典雅,舫壁上挂有字画,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瓷器,镂空雕花的木格窗让舱内不显黑暗,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沉香气息。
洛时及眉眼弯弯,之前他三月去西湖时,最遗憾的事就是排队的人太多他没有坐船游湖,也没有看到烟雨江南,现在圆了梦心满意足。
“福双,船头和船尾你都不许去,下着雨就在船里呆着。”洛时及怕小孩子掉水里,这里没有救生衣可穿。
平长信吩咐道:“李威,你看着福双。”
福双还没回应,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时郞,上回听你说新做了茶叶,可否一品?”
“当然,我特意给您带了,有三种茶:绿茶、白茶和红茶,三爷想喝哪种,我来泡。”洛时及从箱子里拿出三个玄色瓷瓶,瓶口系了相应颜色的穗子。
“时郞喜欢喝哪种茶?”
“…嗯,春天喜欢绿茶,茶叶刚出芽尖,鲜爽清香有回甘;夏天喝白茶,有股青草味,还能降火祛暑;秋天喝红茶,性温,加入桂花独特韵味。”洛时及回忆着,“过阵子茉莉花开了,还能做成茉莉绿茶,不过茉莉的香味会盖过绿茶,娘子们会比较喜欢喝。”
“那我喝绿茶。”洛时及身上飘来的竹茶香让平长信觉得是绿茶。
洛时及生了炭火,待水烧至沸腾,手指捏起一撮绿茶放入壶中,茶叶逐渐舒展开来,清水变绿。
“好啦。”随即提着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平长信面前。
“我比较懒,这种茶叶我喝着方便,如果有沸水,直接冲泡就可以喝。”
平长信看着茶汤翠绿清透,放在鼻尖轻嗅茶香与少年身上的香味相似,轻啜一口:“清香鲜爽,除去繁复流程,回归本味,甚好。”
“还有白茶和红茶,味道又有不同,这三瓶三爷拿回去喝着对比。”
“多谢,时郞的铺面可会卖这些茶叶?”
洛时及摇头:“暂时不会,这些茶叶与传统茶相比能接受的人不多。”
平长信见洛时及没有因此不开心,岔开话题道:“时郞,火锅是要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