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与你说了莫要来莫要来,这回好了,挂彩了满意了吧!”晁霖忿忿看着吴用,语气十分地不满与责怪。
感受到脸上轻微的痛热,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蹭了蹭脸上的伤口,吴用瞥了一眼手上的血,淡淡道:“小伤而已。”
“是小伤。”晁霖压抑着怒火,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我看到了射向你的箭。要是我不在,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你要怎样?”吴用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态度:“要小生向你致谢救了我吗?”
“吴用!”晁霖显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态度,十分气恼地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这呢。”吴用摇摇羽扇,淡定回应。
“如此不识好歹!”晁霖狠狠瞪了一眼吴用,继而转过头对他已然吓傻了的随侍道:“送军师回营寨治伤!”
那随侍听了晁霖的将令立马反应过来,就在他手忙脚乱地牵起吴用的马缰时,却被吴用用羽扇按住了手。
“我说了,”吴用收回羽扇,眯起双眼看着晁霖,“小伤而已。”
晁霖从吴用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不满情绪,她微微歪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吴用。
“别觉得我是你的累赘,我不是。”吴用看着晁霖,语气毫无波澜。
晁霖被吴用突然冒出的话搞傻了,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吴用,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我何时说你是我的累赘了?!”
“若不然此战你为何不让我来呢?”吴用定定地看着晁霖。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晁霖心里暗骂,又十分生气地开口道:“刀剑无眼,我怕哥哥受伤所以才不想你来,可哥哥竟觉得我把你当累赘?真无法理解你是如何想的!”
她说罢不再看吴用,而是将目光转向吴用的随侍,催促道:“送军师回营!快些!”
随侍吓得连连点头,晁霖勒马刚想回向祝家庄,却又被吴用所叫住。
晁霖疑惑回身,“哥哥又有何事?”
“祝家庄庄兵,降者不杀。”吴用语气淡然,却又十分坚定,明摆着不给人回绝的余地。
“哥哥?”
晁霖不解,祝家庄人试图杀害他,他却要留他们一条性命?
“别犯糊涂。”吴用微微眯眼,看着晁霖十分认真地说道:“自古降兵不杀,这是你领兵的第一战,你想落得个残忍嗜杀的名声吗?”
晁霖一愣,而后缓缓低下头,语气有些无奈:“加亮哥哥,他们不配活着。”
祝家庄抓走时迁、背信弃义射伤李应、利用扈三娘、酷刑折磨石秀、侮辱晁盖与宋江,今日还让吴用挂了彩。更何况他们平日就掠压百姓,欺男霸女,强取豪夺。
这样庄子里的庄兵能有什么好人?他们凭什么活着?
“你说什么?”吴用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祝家庄庄兵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他们该死。”晁霖垂着头,语气淡漠:“所以…一个不留,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我来之前就已经下好了的军令。”
吴用闻言愣住了,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心中便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既生气又无奈,更多的是对晁霖的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并不在乎什么名不名声的,我只在乎梁山。”
“梁山…”吴用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是为梁山,还是为晁天王?”
晁霖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不是…”
她刚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吴用打断:
“小霖。为了晁天王与扈三娘之事,你已经怒气上头到什么都不顾了是吗?”
“我不是为了我哥哥的事!”晁霖看着吴用,语气坚定:“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实实在在的,在为梁山考虑!”
吴用看着晁霖,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他看了看晁霖身上的血迹,心中不禁一阵心疼,也实在不忍再说些什么。于是只垂下眼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释然道:“算了,我答应过你的,遇事都听你的。你既有定夺,那便如此吧,无妨。”
说罢他又看了晁霖一眼,之后便勒马转身,由随侍牵着回向营寨。
晁霖看着吴用远去的背影脸色逐渐变得沉重,她低下头,自己的白甲白袍早已被血浸染成深红色,双剑自剑锋向下滴着点点血珠,就连汗血马的马铠都已血迹斑斑。
她皱皱眉,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也许今日她确有泄愤的成分在,可她也确实是为了梁山着想。
她知道吴用是为了她好,可她不在乎,她意已决,所以没人能拦得住她。
无论将来如何,她都会为了梁山而战斗到底。
今日上午出征前:
“此一战加亮哥哥还是莫要去了,只在营寨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就是了。”
“为何呢?”
“祝家庄里应外合哥哥端的好谋略,只是哥哥上马不能征战,去了战场难免叫我分心担忧,还是莫要去了。”
“小生要去。”
“加亮哥哥…”
“我要去。”
或许,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点自己的?
吴用骑在马上长叹一口气,又自嘲般笑着摇了摇头:
有又何用?晁霖又无嫁人之愿,他不过是自己放不下,且又不想放下而已。
晁霖回到祝家庄继续厮杀,她一剑将祝虎连人带马挑翻在地上,吕方、郭盛赶上来将之剁成了肉泥。秦明一狼牙棒打碎了祝龙的脑袋,众将士将之砍头又将尸体扔进了火堆里。祝家庄已破,孙立、孙新等人迎接梁山众人入庄,而晁霖则是打了个招呼后,直接策马奔向了祝家庄大牢。
在大牢前的院子里,她果然看到了满身是血的石秀:
石秀光着膀子,此时正背对着她在跟一个留着三柳掩口鬓、身材细弱矮小的年轻男人说着话。他的手里,还提了一个老头的脑袋。
她骑马过去,那矮小男人注意到她,用眼神向石秀示意。石秀转身,前胸的累累伤痕便全部暴露在晁霖的眼前。
晁霖皱眉,继而长叹一口气。她知道石秀进庄一定会被用刑,只是这事实摆在眼前时,还是教人心里不痛快。
“小霖妹子,你来了!”
石秀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拎着祝朝奉的头颅,于是有些慌乱又不好意思地随意一扔,局促地搓搓手,尬笑着抬起头看向晁霖。
“石秀哥哥。”
晁霖下马,她看着石秀身上蜿蜒的鞭痕与深红色的烙印,眉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石秀顺着晁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满身伤痕,而后抬起头一脸灿烂地笑道:“没事。”
晁霖点点头,没说话。
“这位是时迁,人送外号鼓上蚤。”石秀将时迁拉至自己身边,笑着看了他一眼后继续道:“这位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梁山泊晁霖,还是我与你和杨雄哥哥说过的,那位帮助过我与我叔父的姑娘。”
“原来是晁霖姑娘,姑娘大名,久仰久仰,石秀哥哥可总与我和杨雄哥哥提起你呢。”时迁对晁霖抱拳,眉飞色舞。
“见过时迁哥哥,哥哥轻功了得,我也久仰至极呢。”晁霖回了他一拳,面上带着敬仰的微笑。
“哥哥不如先回独龙岗营寨吧。”晁霖又看向石秀,“治伤,军师也在那里。”
“不用。”石秀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没什么事,几天就好了。”
“才不是。”晁霖撇撇嘴,连拉带推地将石秀强行拥上了自己的马。“哥哥快去吧,早治早好。”
石秀一脸无措地转过头,刚想要与晁霖说些什么,晁霖就狠狠地拍了一下汗血马的屁股。
马儿前跑,将石秀的话全部淹没在了空中:
“真没事,我以前还受过更重的伤。”
晁霖捡起石秀刚扔的祝朝奉的头颅,拎着与时迁一同去了祝家庄的正厅。此刻晁盖正坐于正厅的主座之上,其余众头领都围在他的身侧献着功。
“小霖。”晁盖看见晁霖进来,微微抬身,一脸期盼地轻轻叫了她一声。
晁霖没理晁盖,只将祝朝奉的头扔于他的脚下,冷冷道:“这祝家老贼是石秀哥哥杀的,记下此功。”
晁霖将时迁与诸人引荐了,没多时杨志也提着祝彪的头颅骑马回来了。
“小霖算得真准呢,这厮果然投奔去向扈家庄,洒家埋伏在半路,一刀给这鸟人的头砍下来了!”
晁霖点头,“哥哥勇猛。”
众人将战利所得尽数念于晁盖与晁霖,其中马匹牛羊不计其数,金银粮草更是应有尽有。正说着,武松、鲁智深也捆押着一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进了正厅。
武松一把将那男人拥跪在梁山众人面前,对着晁霖扬头挑眉道:“栾廷玉,给你带回来了。”
晁霖一点头。
栾廷玉,是孙立在入祝家庄里应外合之前,特意央她留之一命的。
孙立知道晁霖不会轻易放过祝家庄人,只不过栾廷玉是他的亲师兄,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去死而不做任何陈情。
于是他求晁霖饶他一命,好在晁霖答应,并将他绑了过来。
“二哥辛苦,大师辛苦。”晁霖说着又看了一眼孙立,“孙提辖,您叫我留的人,我留下了。”
“多谢晁霖姑娘。”孙立说完便从众头领之间走出,一脸丧气又愧疚地垂头跪在了栾廷玉面前。
“师兄,我对你不住。”
栾廷玉闻言一声冷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孙立,“你竟还知我为你师兄,你勾结贼人谋害于我,枉我如此信任你!从此我不再为你师兄!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死生不再相见!”
“师兄…”孙立惊慌抬头,面上瞬间浮现出悲凉与伤感神色。
“不要再叫我师兄!我没有你这个师弟!”
栾廷玉咬着牙愤恼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过头再也不看孙立,只留孙立一脸无措地呆跪在原地。
晁霖见之长叹一口气,她扶起孙立,后者依然呆愣愣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