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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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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御香楼:

香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挂着名贤书画。香楠木雕花卧榻上,坐褥尽铺锦绣。

端起桌上的汝窑茶盅递到唇边,浓烈的茶香扑鼻,淡淡一抿,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俄尔又返为沁人心脾的清香。

没多时屏风后转进来一女子,晁霖抬眼相望,只见那女子二十四五年级,芙蓉玉面,清艳妖娆,盈盈腰肢如三月细柳,纤纤玉指如羊脂白玉。她款步至晁霖对侧坐下,轻轻一笑,便是沉鱼落雁之姿。

“我听妈妈说,姑娘一连来了七日,花费千金,只为听我一曲。”她说着柔柔一摊手,丫鬟抱着古琴置于琴桌上,而后快步退下。

“姑娘想听何曲?”

这李师师不愧为东京第一花魁,这气质模样,任谁见了都要惊艳一番才是。

晁霖暗自赞叹,眼里噙着笑,微微一颔首。

“任由娘子开心。”

水葱似的手指拨响琴弦,琴声淡淡洒出,如丝如缕,悠扬婉转,似山间清泉潺潺,又似林间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余音仍久久回荡在空中,不绝于耳。晁霖拍手称赞:“娘子的琴声仿佛天籁,令人如痴如醉呢。”

“姑娘夸奖。”李师师站起,坐至晁霖右侧卧榻,快速又细致地打量起她:

一张脸生得极其明艳动人,尤其一双上扬的凤眼,颇漾着些具有攻击性的锐利。发髻用嵌着红琥珀的金钗高高绾起,一身绛红色描金云纹长袍,更衬得整个人凌厉英气,姝色无双。

貌美到耀眼,且绝非等闲女子。

——这是李师师对晁霖的第一印象。

“姑娘贵姓?”

“免贵姓…”晁霖放缓了语调,莞尔一笑,“晁。”

对面的美人明显一怔,晁霖故做不明所以样子,一只手轻轻支起下巴,十分无辜地看着李师师,“娘子怎么了?”

李师师目光微动,“姑娘的姓,很少见…”她再次上上下下、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晁霖,心里生出了个大胆的猜想。“却很出名。”

“哦?”晁霖笑眯了眼,“愿闻其详。”

“这天底下有两个皇帝,一个在宫里,姓赵;”李师师盯着晁霖,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有关自己猜想的答案,“一个在草莽里,恰就姓晁。”

“娘子这话说得,不准确。”晁霖笑着摇摇头,直起身,“这天底下可不止两个皇帝。北方有耶律、完颜,江南还有自号一国的方腊,而那草莽里的‘晁’,从未称帝。”

晁霖的回答彻底坐实了李师师的猜想。她勾唇一笑,“有什么分别?名头过盛,终是难逃世人揣测。此理非虚,不是吗?”

晁霖闻言垂头轻笑,而后认同一点头,“娘子通透。”

李师师目光坦然地看着晁霖,“那么大名鼎鼎的梁山泊晁霖,散尽千金来见我,到底所为何求呢?”

“与聪明人说话,还真是省心省力。”晁霖目光欣赏地看着李师师,起身作揖,“在下晁霖,打搅李行首清闲,实确有一不情之请。”

李师师一声轻笑,“那晁姑娘凭何以为我会答允?勾结梁山之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晁霖没有回答,而是重新坐回到卧榻上,端起桌上的茶盅递到嘴边,轻轻一抿,随后语气叹惋地开口:“娘子这茶,好苦。”

“这天底下的茶,哪有不苦的。”李师师淡淡回道。

“天底下的茶都是苦的,可娘子这里的茶,却似乎要比寻常的更苦上几分。怕是这御香楼中的日子,便如同这茶一般难以言喻吧。”

晁霖抬眼望向李师师,“我知娘子在这里不快活。金玉囚笼,醉生梦死。在混沌的世道糊涂地活着,日复一日地扮演着一只顺从的金丝雀。这不是娘子想要的,不是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要李行首肯帮我,事成之后,天南、海北,我定助娘子安稳离去。”

李师师微微一怔。

自她成了这东京风月场里的魁首,多少文人雅士、公子王孙,一掷千金,只为拥有她。外人看来,她是无尽风光的行首,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人所爱的,不过是她美丽的外貌、过人的才情,和不得不柔顺的性格。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想要什么。因为在他们眼里,她不过就是这东京城里最低贱的妓子,她只要会歌会笑就好了——哪怕那人是当今圣上。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可在这绚烂至极的背后,却是无尽的作呕与污秽,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挣扎与妥协。

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俄顷,她秀眉微蹙,紧紧盯着晁霖,怀疑中带着一丝坚定:“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也没什么。”

晁霖撇撇嘴,“只希望李行首能够在那赵官家面前偶尔提及我们梁山几次,最好再吹嘘我们一些。”

“仅此而已?”

“对。”晁霖单挑右眉,看向李师师的眼神充满狡黠,“仅此而已。”

李师师缓缓摇头,“我不明白。”

“娘子无需太明白。”晁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想要赵大官人对我们梁山有好感,并且,我想要在明年的正月十五,见到他。”

月色昏暗,星光疏稀。晁霖从太尉府翻墙而出,想着刚才宿太尉的脸色竟与自己在御香楼时李师师的脸色一样沉重复杂,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宿元景与她说,曾经朝廷的许多将领现都在梁山麾下,他便趁机上奏,试探着道,皇上可以给梁山众人封爵赐地,复为己用。好消息是皇帝并没否决,坏消息则是蔡、高、童三大奸臣反对叫嚣得厉害。

晁霖闻讯是欢喜的,封爵赐地不同于入朝为官,赵佶没有否定,那就说明有戏。

于是她便将自己想要通过李师师亲自面见皇上、直抒胸臆的主意与他说了。宿元景听完,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许久才憋出一句:

“晁姑娘,你还真是…够胆大。”

晁霖一边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小纸包,偶尔还十分悠然地将之抛起。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算死,她也决心要做个饱死鬼。

沉寂的夜色笼罩着无人的小径,稀薄的雾气在空中飘荡。四拐三扭,刻着“太师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出现在眼前,晁霖勾唇一笑,绕到府侧外墙轻身一跃,便轻轻又稳稳地落在了墙头之上。

夜风轻拂,带着几丝凉意。晁霖蹲着身子阖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里充满了从容不迫的坚定和自信。

她遮住面容,一身夜行衣隐秘在夜色当中,如同鬼魂般向后院飞速飘去。

此时已是深夜,太师府除了一些当值的侍卫和小厮皆已歇下。她借着石墙飞上房顶,又从房顶轻盈落下,落在地上时如片叶飘落水中,灵巧至极。

她将内室后窗轻轻推开一个小缝,吹了许多迷烟进去,等待顷刻后,翻身跃了进去。

守夜的几个侍女都已呈坐在地上的姿势被迷晕。晁霖掀开层层帐幔,走到蔡京床前,先是推了推他,又轻声叫了他几声,见之没有反应,便从怀里掏出了方才她把玩的小纸包。

拆开纸包、捏住蔡京下巴,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全都倒进他的食管里。

一切大功告成后她似乎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坐在蔡京床边,一脸无辜又淡定地看着床上胡子、头发皆是花白的老头。

“你说你,我们不就是劫了你的生辰纲、偶尔给你添点堵、又杀了你的女儿女婿吗?你至于对我们这么死咬着不放吗?

“我不就是想要个王爵?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你干嘛总反对反对的,又不用你家发饷。抠门。”

她说着翻了他一个白眼,“这回好了吧?把自己抠死了吧?你说你惹谁不好,不知道我是个不服就干的主吗?我可不像我公明哥哥那般好说话,敢坏我的事,除了死,没别的出路。”

她又一笑,用力拍了拍蔡京的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扇。

“蔡太师,好好珍惜你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月吧。提前向您‘庆贺’:走好啊——”

说完她便潇洒起身原路离开,心里就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

爽!

爽爽爽爽爽!

她恨不得原地来一套八卦太极拳。

她从太师府后墙跳出去,刚揭下面罩走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了拐角处的一个身影。她脚步一顿,正犹豫着要不要解决这个意外的目击证人时,那人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一身纯白色道袍,头顶金玉莲花冠,手持浮尘,仙风道骨,气质脱俗。微弱月光洒在那人脸庞,晁霖看清了他的面容,一时间惊讶万分:

“公孙道长?!”

公孙胜嘴角微勾,走近晁霖对她意味深长地一挑眉,“做下了?”

公孙胜言之未明,晁霖却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于是唇畔漾出一抹笑,坦然道:“道长哥哥是特意来教训我的?”

“贫道可没那么无聊。”公孙胜眼角带着残留的笑意,斜睨了一眼晁霖,“贫道只是觉得,你如今,可真是越来越疯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玩味:“从梁山到东京,你不骑马、不带武器,离山月余,竟是一丝音讯也无。贫道只是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活着呢!”晁霖扬起下巴一挑眉,面上满是得意之色。

公孙胜轻声一笑,“你在东京,都见过什么人?又都有什么人见过你?”

“那可多了。”晁霖撇撇嘴,语气毫不在意:“不瞎的话,都见过我。”

公孙胜又是一笑,“那你还敢杀蔡京?你来过东京这件事早晚传开,他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做下的。”

“我知道啊。”晁霖歪歪头,面上满是无辜之色,“可他又不会现在就死。”

“什么意思?”公孙胜眯起眼。

晁霖得意一笑,摸出怀里皱巴巴的纸片,甩了甩,“毒药!不过不是一般的毒药,是安神医最新研制的,潜伏期一个月的剧剧剧剧毒!无色无味,用一个月融进人体骨血,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查不出来这毒;而是…”她笑容更深,“突发急症,暴毙而亡!”

公孙胜眯着眼盯了她许久,方才说出一句:“你可终于知道…杀人不留名了。”

“哎,”晁霖摆摆手,“蔡京特殊。实名杀他,会破坏梁山大计;可不杀他,大计就会是一场大梦。”

“那另外两个呢?你也打算一起解决了?”

“不。”晁霖摇头,“一个是意外,连着三个可就是谋杀了。更何况,高俅我是要留给林教头的。”她一挑眉,“来日方长。”

公孙胜别过脸轻笑出声,一副迁就纵容模样。

“好吧。”他看回晁霖,“跟贫道回山吧。”

晁霖闻言抬眼看向他,变了语气:“回山做什么。”

“怎么?你还想天王哥哥亲自来请你回去不成?”公孙胜看着她样子,似笑非笑地逗她道。

“道长,您好无聊。”晁霖翻了他一眼,双臂抱起,整个人转了个方向。

“何必置气呢?”公孙胜一甩浮尘,踱步到晁霖眼前,“天王是你的亲哥哥,月前他的话是说得重了些,但你还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晁霖动作一顿,垂下眼,呼出口气,“道长,你知道,我不…”

“贫道什么也不知道。”公孙胜打断晁霖的话,细长的一双眼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

“贫道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数年来从未改变过初心。其实,你有时都让贫道感到有些害怕了,”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做人勇敢坚韧至此,便也无何做不成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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