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神宫,傍晚。
“看,这里以后就是惠的房间了哦。”
末伽梨柔着声音,弯腰轻轻推着惠的后背。
“虽然现在只有基础的家具,但是,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或者,也可以直接去和里梅讲。”
惠不发一言,只是稍稍紧了紧他背着的小小布包。那里面,装着他从村子里带来的衣物和日用品。
末伽梨见状,便安慰道:“不用担心。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将这里当作临时的旅店,在你准备好出发以前,尽情休息吧。”
惠仍是不发话。
于是,末伽梨浅跪下来,与他平视,询问道:“你需要我帮你收拾房间吗?”
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带着鼻音:“我自己来就好。”
“真棒!”末伽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愧是惠,这么小就会独立做事情了,真厉害!嗯,不过啊……”
她认真道:“惠,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不要不愿意求助哦。请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的。”
他低低嗯了声。
“好。”末伽梨起身,笑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吃饭了。你先收拾,一会儿我来叫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我的寝居来找我吧。”
他又嗯了声。
只不过,当她要走之时,他又忽地拽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了?”
惠抿了抿唇。
“末伽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嗯?”她愣了下。
惠抬头,他的眼睛里满是倔强:“你认识我的前世。你是因为它、因为八岐大蛇,才对我好,是不是?”
末伽梨扑哧笑了:“哎呀,你想哪里去了。我这样做,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想而已。”
“说谎!”他声音忽然大了,“如果我不是八岐大蛇的转世,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孤儿!你对我,应像宿傩大人那样,将我看作一粒尘埃!”
他低下头来,嗓音哽咽:“鵺婆婆、黑犬、白犬……大家都是我想像出来的,是再微弱不过的一丝执念,都是假的。而我,我也只是,因八岐大蛇的执念诞生的东西。我,我这样的存在,根本就……”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惠。”末伽梨轻轻说,“你所爱着的他们,都曾经存在过哦。而你也存在于此时此刻,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
“八岐惠已经死了。” 她平和地望着他,“你是禅院惠,我绝不会把你和它弄错。”
他怔怔的:“末伽梨……”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理由,才能接受我对你好的话。那么,这样说吧。”
她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惠,我觉得你是天下第一无敌可爱哦~~”
那天晚上,饭桌上,宿傩看着惠,说:“胃口不错。小鬼,我本以为,今晚你会什么也不肯吃。”
惠飞速扒着饭碗,一僵,动作更加风卷残云。
“都是末伽梨的错!”他羞恼着,瞪了大笑的末伽梨一眼,向里梅伸出空碗,“再来一碗!”
宿傩问她:“你对他做了什么?”
“哎?干嘛这样问。”她说着,自然地摘下惠嘴角的饭粒,伸舌轻轻舔着食指,眨着无辜的双眼,“我什么也没有做哦。”
粉嫩的舌尖灵巧旋着,像猫的舌头一般,将指尖晶莹的饭粒卷了进去。
咕嘟,她的喉咙动着。那魅惑的样子,仿佛吞下的不是饭粒,而是……
宿傩眯起眼睛:“吃饭就吃饭,不要做多余的事。”
末伽梨一下子笑开了,揶揄着:“多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多余的事?好好指导我一下吧,宿·傩~”
末伽梨的尾音,带着俏皮又软和的上扬,任谁听了,都挠得心痒痒,更别说被她含着名字的那位。
宿傩放下筷子,站起来,拎起末伽梨的衣领,一把将她扛在肩上,便往门外去了。
在轻盈又透亮的笑声中,惠的眼神简直和死了一样:“末伽梨,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里梅将盛好的饭递给他,冷笑一声:“冰山一角而已。”
惠想了想,深以为然。
不过,他扒着饭,动作又慢了下来,最后放下碗筷,犹豫着:“我这样,真的可以吗?和末伽梨、还有宿傩大人,同桌共食……”
里梅瞥了眼他:“你是末伽梨领回来的,宿傩大人又不拘礼节,毋需多虑。”
惠点头,却还是有几分别扭:“里梅大人,我刚刚,还请您给我盛饭了。明明,您是堕天神宫的大神官,是如此尊贵之人……况且,您为了侍奉宿傩大人,又还没有吃饭……”
里梅一愣,难得笑了下。
这是单纯出于愉悦的微笑。
“我是大神官,却也是厨师。”里梅说道,“禅院惠,听好了。没有厨师不喜欢大快朵颐的客人。”
……
…………
………………
月光温柔,透过纸窗,轻抚柔软的身躯。
“嗯~~出了好多汗。宿傩,一起去洗洗吧。”
末伽梨趴在榻榻米上,歪头晃着双腿。
宿傩支肘侧卧她的身边,懒洋洋地抚着她光洁的后背,顺着脊椎沟向下,仿佛在抚摸一只猫咪。
末伽梨不停地颤着,喉中软软低哼,诱惑着:“去嘛,好不好?温泉泡起来很舒服的!”
“堕天神宫没有温泉。”他陈述事实。
末伽梨狡猾得很:“但是,堕天神宫有引流的山泉,还有宿傩你!”
宿傩一下子就明白了。
“好胆子,想将我当柴火?”他的拇指重重摁着她的背沟,发狠磨着她的一节脊椎。
她不禁小小尖叫了一声,然后娇娇怨了眼他。
“宿傩~~~”
他咧开嘴角,低低笑了。
最终,他们还是泡在了热气腾腾的露天温泉里。
“啊,极乐!好舒服……”
末伽梨伸展双臂,倚在岸边,抬头仰望夜空。
“我每次醒来,就只有月亮不会变呢。”
“太阳呢?”宿傩问。
“太阳太刺眼了,我都没有好好看过。毕竟,每次看都会流泪……”
她喃喃着,倚在了宿傩的怀里。
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腰与肩。
竹叶萧萧,末伽梨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唤他。
“宿傩。”
“怎么?”
“你什么时候才能吃掉我呢?”
“你很难吃。”
“……又说这样的话。”她嘟囔着。
片刻的安静后,宿傩低声说道:“不爽的话,就把太阳灭了吧。”
顺应你的本能,将理智丢到一边,发泄你的痛苦,杀掉所有人类。
“但我爱着这个世界。”末伽梨说道。
“哈……”他烦躁地叹了口气,“真无聊。”
“什么嘛。”她不高兴了,“我要是杀掉所有人类,你也会死哦。”
“正合我意。如果你能认真与我战斗——嘶!”
末伽梨咬了口他的喉结。
宿傩揪着她的后颈,将她甩开,又用手掌摩挲着凹下去的牙印。
“末伽梨!”宿傩低吼着。
她笑嘻嘻的,脚蹬着往后游了些。
“生气啦?”
他的回答,是几步上前将她摁在岸边,单手五指卡住她的下巴,狠狠咬住了她的喉咙。
“啊、哈啊……”
尖锐的犬齿挤压着细嫩的肌肤,末伽梨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象着自己喉管中喷出鲜血的样子,胡乱抚着宿傩的下颌与面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啊、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吃掉我吧,宿傩……”
他吃掉了她,虽然,并非她所愿的那样。
又一次的酣畅淋漓过后,他们擦身换衣,漫步月下。
水波潋滟,蛙鸣蝉噪。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末伽梨轻轻说。
“宿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曾问我,我既知人类之恶,又因人类痛苦,为何还要复活所有在我面前死去的生命。”
“那时,我说我若因人类灭亡而死,那也太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