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
咕噜声儿都没了。
蛇含依旧自言自语,“就现在罢!我烧了整个鹊丘宫,先让东厂的先去陪你,你和他们熟!”
蛇含痴痴笑着,把薏娘搀扶到殿中坐着,他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荔夷该被制成丹了,他刚抬步,宽大的袖袍被轻轻拉住。
薏娘抬起头,白布被她慢慢取下,毫无生气的眸,连动也不动,“蛇含,我已经死了。”
“不,你没有死,”蛇含很肯定地笑,安慰她说,“我会让你永生。”
“蛇含,你就是一只狐狸,”薏娘有些颤抖,她皱眉,蛇含立马没了笑,不敢站着让她仰视,她会累。
蛇含跪下来,慢慢伏到薏娘腿上,露出狐耳和狐尾,“对啊,我就是一只狐狸啊!怎么了么?你害怕一只狐狸精么?”
薏娘伸手触摸蛇含的脸,他按她钟意的,修了张世间独一的脸,每一寸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薏娘轻柔地抚摸他,笑着摇头,“我不是害怕你,我是想说,你这只狐狸精太阴险了,我不值当那么多人因我而死,芫花也因我死,我良心实在不安。陆婶把她照顾得很好,我到了地下,还要去谢谢她。蛇含,你要好好活,但不许和别人好,我心眼小。”
蛇含猛地抬头,“甚么意思?”
薏娘亲昵地蹭他的额头,鼻尖相抵,只有蛇含的呼吸错乱,他们之中,也只有他有呼吸。
蛇含不知所措地任由她蹭磨,当他回过神时,薏娘已经捡起地上的火折子,一把推开他。
火光潋滟,烧在薏娘这副早已凉透的身躯上。
“苦薏!”蛇含慌手慌脚,想站又站不起来,膝行到火边,火光在他眼中乱舞。
火焰侵蚀皮肉,薏娘真的没有力气了,她慢慢坐起来,又慢慢躺下,闭上她死寂的眼。
蛇含没有犹豫,几乎是爬向火堆。
身处火中,蛇含远远看见大殿门开了,进来的是郁决,蛇含根本没搭理外边,他俯下去,抱薏娘,嘴里念念着她的名儿。
火烧得快,烧完他们就没得地方蔓延,最终也灭了。
郁决走到青铜炉边随意看了眼,里面浮起一堆狐狸毛。
芫花说觉得好玩儿,郁决就交给她来办,他只管给她兜底。
他按她说的,一个人单走,绕到后山上来了。前山山道上郁九带的人都只是作势吓唬蛇含,叫他注意力都放在前山。
芫花很早就发现鹊丘宫布局很杂了,她笃定鹊丘宫肯定还有路能上山。
确实有路,不过很难走,她叫他尽可能走快点,怕揍不过蛇含。
郁决也的确尽可能快的赶来了,但他没见着真芫花,只看见蛇含揪着假芫花往青铜炉里砸。
芫花的秘术习得颇烂。
他不知她何时学会了蛇含的招数,做了个假人出来,真的很假,他在殿外边都能看出端倪,可蛇含就是没看出来,认为那是芫花。
按芫花说的,要一队兵,强拿鹊丘宫。塘州外被一堆死尸封了,郁束回去请兵的同时要暗地处理死尸,出兵速度就慢了,一个礼拜不够他们赶来,不过目前来说,不需要了。
郁决没找到芫花,但她那样狡猾,他料定她不会死。
一只狐狸蹲在殿上横梁,摇着尾巴。
她踩在梁上,骄傲地仰下巴,坏郁决没发现她,一个人闷气的样子在他这督公脸上着实有趣儿。
狐狸满满的坏心眼,她撅起屁股,准备一跃而下扑到郁决怀里吓他。
狐狸刚跳下去,郁九带人破门而入。
芫花大惊,连忙半空化人,藕粉的衣裙飘扬,像一只灵动蝴蝶,可惜这只蝴蝶不能扑腾翅膀,一整个儿扑进郁决怀里。
突如其来的芫花,郁决没承住,失力步步后退,越退越失力,他只能捂着她的后脑,让她栽在他身上。
沉闷响,两个人摔在地,甭提多狼狈!
东厂的人进来,把这狼狈样儿看得精光。
芫花没觉得一点害羞,她站起来,沉浸在自己的聪明之中,“虽和我的计划有差,但还是成了。而且蛇含根本没看出来我的秘术,厉不厉害?”
她满头汗,那么拙劣的把戏能骗过蛇含,其实是搭了媚术罢!蛇含能蛊惑她,她亦能蛊惑蛇含。
郁决不理芫花,沉默躺了会儿,他朝郁九抬手,郁九和东厂其余人这才哈着腰上来搀扶他起来,一口一个养父您还好么!一口一个老人家怎么受得了这样摔!
芫花没得到夸,瘪着嘴儿朝那堆火焰余烬走去,她用裙摆兜余烬,带着它们走到殿外崖边,撒了。
站在山崖边,可睹鹊丘山与糜山全貌。
两山都有不少死尸,他们全都逐渐失去意识,最终伴随蛇含的死去,一同化为灰烬。
塘州城外,郁束的软刃斩出寒光,当他洞察身后扑来死尸时,挥剑而去,死尸却先一步倒下,成了余灰。
冬日凌寒的风再一次呼啸而过,卷起万千灰烬,扬起一阵风暴。风平了,灰烬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