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君不待得到回答,挑了一块金丝酥饼,走到白卿云身前,一只手撑在梨花木椅背上,将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半圈进自己的怀中,然后他俯下身,捱近白卿云,唇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态度却不容拒绝般命令道:
“来,十一,张嘴。”
主子都做到这副田地,作为下属又怎好拒绝?这种逼迫性的喂食令白卿云眉皱了皱,他微微抿唇,将紫毫放在笔搁上,抬手就要接过,却被沈澜君避开。
沈澜君一双桃花眼微垂,凝视着白卿云,强调道:
“我来喂你。”
白卿云仰头看向沈澜君,一高一低的视角对比让低位的那个人天然的就处于弱势,他神色中浮现疑问,并不作声,也没有张开嘴,只是凝眸端详着沈澜君,似乎是在凭自己仅有的了解来判定沈澜君此举究竟是何意。
沈澜君教白卿云这般审视地看着,心动了动,心底不自觉地漾开一种热意,连蹙眉都这般好看,怎么不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不想为难他?
这么清正又迟钝的人一旦被上位者做了过分的事,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态呢?
是会忍耐?还是会露出苍白而脆弱的神色?眸底闪着犹如泪水般破碎的光芒?
不论是哪种,在十一的面上一定都十分好看。
沈澜君眸色渐深,只有天知道比起做这种事,他更想低头亲吻十一,看着那淡色的唇因为不满而微抿时,唇沿的血色令他不自觉地想要描摹,想要像用舌尖剥开樱桃皮一般细密而又轻柔地亲吻与含吮,让欲色将一切晕染得鲜艳与靡丽。
沈澜君俯下身,身躯与椅背构成阴影的囚笼,逐渐靠近自己心仪的猎物。
他自负甚高,却忘记被自己视作猎物的那个人是与自己同样的成年男性。
白卿云站起身,两人霎时间拉开了距离,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带来的优势荡然无存,沈澜君眨了一下眼,俊美的面上浮现同样不解的神色,似是不明白十一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反问道:
“十一,怎么了?”
他演的无辜恰到好处,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想要关心下属的主上。
白卿云在心底为沈澜君的演技打了个勾。
他欣赏沈澜君的很大一部分就是这种能把不要脸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演技,他自己就喜欢演戏,自然也会欣赏演技同样好的聪明人,那会让他生出一种花非花雾非雾,曲中人唱着曲外事的奇妙感觉。
一名优秀演员必须能身在戏中却能凭借自身言语与行为,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既定好的剧情的发展与变化,譬如能引人入戏的名伶、运筹帷幄的谋士、钓名欺世的政客……这被白卿云视为完成系统任务时最重要的乐趣,他将这称之为研究人类心理与扮演不同人类的游戏。
主动演绎一场没有任何悬念却能够满足自己恶劣癖好的戏剧,将本就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上位者捧到更高的位置再一举打落,其间认知颠覆的落差感与剧烈的心理变化才是最有趣的游戏结果。
他才是最有耐心、最循循善诱的猎人。
可惜系统再三强调不可以杀死身为世界支柱的主角,另外任务如果失败他与系统都会被主系统抹杀。
白卿云心中暗叹。
白卿云还是挺喜欢那个怕他怕得要死的白团子的,那么傻却功能强大的有自我灵智的神器已是很少见了,大部分神器都因为活过了太过漫长的岁月所以不太好骗,唯有这个看起来像是刚出生就被投入到他的身边,还处于十分好糊弄的年纪,再加上白球球的形态还蛮可爱,手感又十分好,白卿云自是十分舍不得系统。
沈澜君的演技好,可白卿云的演技比他更好。
他发觉沈澜君也许是居于上位者的心态太久了,竟有一点喜欢强取豪夺的癖好,十一表现得愈是反感,沈澜君还愈是兴奋。
真是惯出来的毛病。
小时候就是熊孩子,长大了后变成了会伪装成正常人的熊大人。
白卿云看着沈澜君手中那块点心,脑中思绪转动,面上却浮现出困惑的神色,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一些奇怪,似是在戒备着什么,但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将手背在身后,沉默半晌后,才低声道:
“属下只是觉得这不符合规矩。”
沈澜君笑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单纯”的十一,笑吟吟的,有一种面对自己无理取闹的小猫时的宠溺意味,唯独没有对人的平视,只是笑道:
“哪里不合规矩?我喂十一是因为我心疼十一,你接过沈一的摊子后太辛苦了,本世子体恤属下,又哪里有错?这点心有油,你若自己拈着吃了,手指上沾了油弄脏了纸怎么办?想来沈一还是要检查这些文书的,若你弄脏了,该怎么和沈一解释?”
沈澜君话音停了停,他专注地看着白卿云,琥珀色的眼眸中渐渐沉入令人心悸的晦暗,可唇边的笑意依旧那般慢条斯理,嗓音和煦: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考虑,十一这般反应待我,倒真让本世子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