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云立在原地,看着信口胡言、笑意盈盈的沈澜君,眉头微蹙,寒夜似地眼眸里,一点凝光摇曳。
惯以刀剑论强弱的暗卫哪里辩得过这样蓄意栽赃的诡计,不论说多说少都是错。
白卿云轻握住沈澜君拈着金丝酥的那只手的手腕,俯下身,张开嘴,主动地将酥饼叼在口中,细细咀嚼咽下,优雅得像一只矜贵的波斯猫。整个过程中他不发一言,也不去回答沈澜君方才的问题,仿佛只是想以此证明自己绝无沈澜君话语中所污蔑的那个意思。
他依旧是那般清冷疏离的模样,宛如雪夜里浸满银霜空明而沉静的月光。
因为比沈澜君高了半个头,当两人相顾对立时,白卿云的目光总是微微低垂,原本清冽如霜雪般的神色莫名含了些许温和之意,淡化了原本的疏离气质,隐有一种月华流转时的脉脉温柔。
若有人被这样的眼神所凝视,定会生出自己许是目光的主人心中所珍视之人的错觉,那实在太过犯规了些,原本淡漠如冰雪的人因为自己流露出与往日不一样的神色,会形成令人心动的误导。
哪怕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角度带来的错觉,也难以生出任何责怪之意,反而就像是被这难得温柔的月光所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就心生怜爱,愿意回报以同样温柔的纵容。
其间白卿云淡色的唇瓣在叼住酥饼时,不小心碰到了沈澜君的指尖,霎时间,一连串基于人体本能地化学反应从指尖流窜入沈澜君的心脏,激起一阵宛如触电般的酥麻热意。
沈澜君唇边故作优雅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了,那往日风流倜傥的俊美面容,已满是幽深晦暗之色。
他注视着白卿云,看见对面吃完酥饼后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不做任何解释与辩解,那种模样乖得让他喉咙发紧,只觉着心口灼热得发烫,心脏跳得像是突然间生出了翅膀,在被阴谋与欲念挤压得狭小胸腔间来回乱撞,撞碎了那些自以为周全、徐徐图之的谋划。宛如被岩浆炙烤到通红的巨石将一切杂念都碾压得粉碎,唯有一双桃花眼中深深地镌刻下眼前人的身影。
若是他错过了眼前这个人,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也许到死了都会是一道执念。
他要得到他。
沈澜君垂眸看着自己方才拈着金丝酥的手指,指尖碾了碾,仿佛是在借此感受那残留在皮肤表面上的柔软痕迹,然后他状若随意地舔了一下自己指尖,仿佛就和自己往日吃完点心一样,唇边重新带上笑,看着白卿云态度柔和道:
“虽是特地嘱托了要咸口的点心,但确实太甜了些,也不怪十一你不喜欢。”
这一句话便是代表着揭过这件事。
只是那点心确实是咸口的,若说是甜,又是哪里来的甜意?
沈澜君觉得他实在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他觉得自己一定会隐秘地布局,谨慎地引导,充满耐心地等待十一主动投入自己怀抱的那一天,可他实际上简直根本没了耐心到了极点,几乎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加浪费。
他找各种令人可有可无的借口同十一亲近,又依着舌灿莲花的的本事哄得十一难以拒绝,步步深陷于他的罗网之中,一点一滴地习惯于他那些亲昵得有些越了界的言语举止。
十一也只是微微凝眉,不解地看着沈澜君同往日相比有些怪异的行为,生疏地在沈澜君的要求下尽力配合,碍于暗卫的身份与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侵害于是一直隐忍不发,然而他的忍让换来的却是沈澜君更过分的举动。
他一退再退,而沈澜君又步步紧逼。
这其中固然有沈澜君故意为之的成分,他在试探十一的底线,看着十一因为他露出困扰表情,沈澜君心中更是如搔到痒处般心痒难耐,他发现十一待他时的耐性出奇的好,这里面更多的都是因为十一太过正经,从来都意识不到那种暧昧得有些异样的氛围究竟意味着什么。
偏偏十一又不是毫无所觉,长时间在刀尖游走历练出来的敏锐直觉又让他心生戒备,却往往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会让十一的眼神在陡然间凛冽之后又会因为无事发生而陷入疑惑,意识不到触碰他直觉上的危险预警的人就是他所应该侍奉的主上。
‘好可爱。’
沈澜君心中喃喃道。
他虽然觉得用可爱来形容比他还高一点的青年男性确实有点不妥帖,可沈澜君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心情了。
可爱得让他心一动再动,明明是他在处心积虑地为十一编织着甜蜜的罗网,为何到最后却是他泥足深陷?
相处的这段时日里,他对十一的执迷与痴念只增不减,越是捉弄与撩拨,到最后情难自抑的那个人往往却是他自己。
那幽静如靡靡雨雾的草木清香成了萦绕在沈澜君梦境之中唯一的执念,情|欲纷繁如琼花乱雨,将他一次次淋湿,连梦里也沾满潮湿的青苔,苔叶上晶莹的水珠缀满不可言说的贪婪欲|念,而他欲|望所寄托的对象却依旧如峰峦明月,色如冰雪,将他心中的阴暗角落一次次暴露在刺目的月光之下,承受着宛如焚烧骨肉般欲|念滋长的灼热隐痛。
“十一可有喜欢的女子?”
此时白卿云正与沈澜君同坐车厢之中,尝试用绢布擦拭方才杀死刺客时手上沾着的血,可惜血迹已经变干,没有清水很难擦净,只得放弃。他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上的沈澜君,摇了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