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春夺身上有很多痕迹,孔祯故意的,横竖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闫春夺浸赤极泉是不穿衣服的,孔祯盯他的脖子,红痕斑斑,配上他空洞的眼神,孔祯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满足。我弄的。每当孔祯这样想,身后就会翘起无形的尾巴。
这些闫春夺都不知道,孔祯独乐乐。其实,这样的闫春夺之于孔祯,更能激发出孔祯的怜爱与疼惜。孔祯不敢想,若是他们相遇的时候,闫春夺的眼睛是可以看见的,那么他要承受怎样的心理折磨。孔祯惧怕从闫春夺眼里流露出的异样目光,孔祯可以不介意任何人那样看他,唯独闫春夺除外。可孔祯也不想闫春夺可怜他,因为要承担责任而来忍受他丑陋的脸庞。
孔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坏,他当然希望闫春夺好,幸而闫春夺的眼睛是可以治的,他才得以在过渡期沾沾自喜。他喜欢闫春夺依赖他,如果可以,他愿意充当家里顶梁柱的角色,闫春夺什么都不用干。孔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闫春夺总是表现的比他年长很多的样子,他如果有被人好好的教过,就知道跟这样的丈夫是要相敬如宾的,是要敬畏的。可偏偏他没人教,闫春夺对上他也不着边际,他们在一起总是打打闹闹。
这天傍晚,闫春夺和孔祯用过饭,刮起了风,孔祯说去屋外收东西。闫春夺端坐着,只听窗外呼啸的风声,他在屋内感受不到那股颤动,却能捕捉到屋檐的茅草飞走时发出的比沙沙声更细微的动静。可见风真的很大。
岛上本有植被,但因他们所住的位置离河近,周遭空旷,放眼望去,孤零零一间茅草屋,在四合的暮色下甚为凄凉。
闫春夺坐着听了一会儿,风弱了,迟迟不见孔祯进来,他扶着方桌起身,唤了一声“祯祯”。他的音量不高,屋前空地不大,孔祯如果在,足以听见他的呼唤并回应。但是没有。闫春夺立在门口,疑心孔祯去了更远的地方,只得抬高音量,又叫了几声。回答他的只有风声。闫春夺有片刻的愣神,这在他们来说并不常见,他眼睛的缘故,孔祯基本不会离他很远,哪怕是有事也会先打好招呼。
这是第一次。
闫春夺扶着门框的手按的有些紧,骨节透出不自然的灰白色。他很少会为眼睛看不见而产生挫败感,一来他身边有人照顾,吃不到什么苦,二来就像他心底笃定他一定会看见一样,眼前的黑暗忍一忍就过去了。所以自他盲眼以来,他并未表现出焦灼愤怒的情绪。
风扬起他的乌发,他踏出房门,站在无边的黑暗中,呼喊孔祯的名字。风停时,四野安静的好似真空玻璃罩,闫春夺站在正中心,混沌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他克制的叫孔祯二字,他无法拔高音量或是歇斯底里,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没能力的孩子,除了哭喊什么也不会。
他抵触这样的处境,更加惧怕一睁眼醒来,眼前车水马龙,高楼林立,5G网速飞快,无论几TB的内存,他都无法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找到他的孔祯。
如果孔祯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真的。
闫春夺脸有些白,下唇内侧泛着猩红,他喉头甚至有些甜,恍若再叫两声无人应答的孔祯,他就会一口鲜血呕出来。
孔祯像是消失了一般,闫春夺一路寻找,他对岛并不熟悉,毕竟每日只走固定的路线。几乎是肌肉记忆,他走到赤极泉边。不远处就是冰极泉,他感受到一股割裂的冷暖两极打太极似的力。那是两极泉蒸腾出的互不相让的场。
闫春夺从不靠近冰极泉,辛槐园再三跟他强调,若是浸了冰极泉的水,他受损的心脉便再也不可修复,寿命也将大大缩短。此刻,他的脚迈向的却是冰极泉的方向,他知道,那扑面的寒气令他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季夏未完,他居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孔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