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男子插话:“督公,看来是我们吵到这位弟弟了,千万别怪罪他。”
什么跟什么?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赵庸怎么把他们俩弄到府里了。
这时,被众人关注的赵庸表了态:“罢了,声音小些,九郎要春试,莫吵着他。”
“督公果然大度,这都不生气。”
“督公,吃葡萄。”
两人一左一右,夺取赵庸的注意,桓九凌瞬时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赵庸抬抬手,乐声又起,比起之前,确实小下不少,可仍是吵闹非常。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搁置了八百年的陈醋,又酸又冲,还烧心。
眼看没人搭理自己,赵庸也是连眼神都不给,只顾着张嘴去接别人递来的葡萄。
被这画面刺到般,桓九凌僵硬转过身,咚咚咚,下楼,速度过于快,差点被绊倒在楼梯上。
站稳后,桓九凌揉一揉刺痛的脚踝,不合时宜地,楼上响起轻快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狼狈。
他飞快离去,再不肯回头看一眼。
而就在他离去之后,坐在赵庸旁边的两名男子即刻撤远,跪倒在堂中,肩膀慌慌抖抖,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赵庸捏起一颗剥好的葡萄,逐寸看着,忽地喃喃:“九郎的心真狠,这么狠心的话也能说出口。”
杀了他。
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
把他关起来,锁在身边。
头又开始疼了,赵庸难耐地叹息,指尖的葡萄被碾碎,汁水四溢。
堂中除却乐声,再没丝毫动静,跪在地上的两人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会变成那颗葡萄。
月华如练,凄白的光芒笼罩。
桓九凌一瘸一拐地出了阁,被正好前来的莲生接住。
“郎君,这是怎么了?”
桓九凌靠在他身上,借力支撑:“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
“啊!那我去找个医师。”
桓九凌突然拦住他:“不用了,太晚了,也很麻烦。”
“为何?医师都轮值的,夜里也有人—”
“我说不用了!”桓九凌语气急了些。
莲生被吓到,没再说话。
桓九凌意识到,反应过来后,赶紧跟莲生道了歉。
都怪死太监,被他影响了情绪。
由于没及时叫医师,等到第二日,桓九凌的脚踝已经开始发肿,根本没办法去学堂。
桓九凌强撑着试了试,实在疼得厉害,连站都站不住,只好遣了人去书院说明原因,请休。
之后又叫了大夫上门,查看一番说是还好没伤到筋骨,只是微微的扭伤,敷膏药敷一段时间就能好。
桓九凌稍稍踏下心,若真是损伤到筋骨,可就耽误了春试。纵使他学得不行,可总归还是想考一下试试。
脚踝上贴好膏药,一个上午就只能躺在床上。桓九凌趴着看书,看着看着眼睛就泛酸,再加上这几日学习刻苦,实在勤勉用功,熬了几个大夜。
一闲下来,困顿上涌,眼皮一抬就迅速下坠。窗外再次传来乐声,同昨夜如出一辙。
这噪声稍稍令桓九凌清醒了些,他意识到是赵庸又在松雨阁内造作。
不用上班的吗?
天天这么闲。
要是闲的话,应该会知道自己的脚扭到了吧……
细细密密的酸楚蔓延,跟蚂蚁似的啃食本就脆弱的心脏,桓九凌歪头倒在摊开的书页上,目光放空,无法聚焦。
很快就抵挡不住困意,在这悠扬不断的吵闹乐声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照入窗棂的熹光被道身影遮去,很快踱至床前。站立时,阴影投在床上,像条灰色的纱蒙罩住桓九凌露出的侧颜。
缠着纱布的指尖伸出,在光影里显得愈发纤长,只是微小的伤痕抹去些许美感。
不完美的手指掀起被角一侧,馥郁的药味涌出,红肿的脚踝是贴上膏药都无法掩盖的。
指节触上,怜惜而珍重,赵庸无波的眼神映着他受伤的脚腕。突然勾唇无声地笑了,笑容几分邪气。
伤了也好,总归哪里都去不了了。
不爱我,也要待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