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庸一刻不停,撑着病体赶到刑部。门前看守的侍卫还想要阻拦,被他带来的人尽数拦下。
两相对峙,他搬出东厂督公的身份,镇吓在场所有的人,纷纷倒退,为他让出条路来。
进到大牢,他大步走着,晦暗灯火一轮轮从他面上拂落,苍白无血的容颜上密密实实的汗珠布满额线,恰似鬼魅。
锦衣卫指挥使听闻消息,即刻前来迎接。赵庸几乎不停脚步,随他而去。
他二人身影路过刑房,被里面的崔冲和崔子桓两人看见。崔子桓顿时瞪大了双眼,宛若见鬼,闹喊着:“赵庸?那是赵庸?”
他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快步走到崔冲面前:“你看见了吗?那是赵庸!”
他二人还被锦衣卫带兵看守着,根本无法出门去确认。
崔冲不动声色,揉揉耳朵:“长公子大概是看错了。”
“你是觉得我眼瞎吗!那分明就是他!”一脚踹倒旁边的木椅,哐当响着,崔子桓气急败坏,“就这么轻轻松松就出来了!这才多长时间啊!皇帝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崔冲撤开脚步,默默走远了一些。
“砰”!又一声巨响,响彻牢房内外。
赵庸闻声,却并没有多管,满心满意就是牢房中的那个人。
牢房并不大,明明就几步,可他却觉得这条路像是走不完一样。很久,领路的指挥使才终于停下脚步。
“督公,小郎君在这里。”
赵庸僵滞的目光转过,昏黯的牢房中,满室混乱的干草之上躺着个人。说是人,可胸前的地方看不到起伏,或是有起伏,但已经被大片的血污覆盖,根本看不到没有血的地方。
胸腔骤然翻涌上大股血气,一线鲜血顺着唇角溢出,赵庸用指腹擦开。勉力保持镇定,一步步走进去,将外袍褪下盖在桓九凌的身上。
牢房里黑,宋指挥使并未发现他的异常,还在旁边说明情况。
“来的时候,崔子桓正在对小郎君施刑,小郎君已近昏厥。这崔子桓也真够狠的,用那下流的东西对待桓小……督公,你、你去哪儿!”
赵庸霍地转身,大步离开牢房,朝着来时路而去。宋指挥使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说错了话,急忙跟上去。
谁知走在前头的人骤然站住脚,宋指挥使差点一头撞上去,缓了下,抬头时又发现面前的人没了。
刑房里的崔子桓还在到处发脾气。崔冲实在懒得理他,太吵了。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待着,突然看见刑房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遮住唯一的光线,崔冲眼光微晃,随即瞳珠悚然收缩,意识到什么。
“长公子!”
“叫什么叫!”崔子桓骂骂咧咧转身,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下一刻那骂声突然扭曲变形,被什么滞阻。
“嗬—”
崔子桓倒喷出口气,冒着热气的鲜血跟随呕出,口中血沫翻涌,两眼翻起白。
他艰难抬起手,握住贯入心口的长剑,呆而怔地看向对面的人。
“你—”
赵庸只字不发,黯黑的眸子涌起深沉的杀意,用劲将手中的剑柄更加刺入,寒刃寸寸没进骨肉,发出磨人的闷声。
“督公!”
宋指挥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赵庸持剑洞穿了崔子桓的心口,剑的力道深沉,将他直接怼在了墙上,连动都动不了。
“督公,冷静。不可杀,这是清河崔氏的长公子,不可杀……”宋指挥使上前颤声劝说。
赵庸似乎陷入在什么之中,眼底有癫狂的执念,谁都无法消磨,他自顾自把长剑贯进崔子桓的心口中。
崔子桓大咳出口鲜血,泼洒在闪着白芒的剑身上,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衰败。
“赵庸,你怎敢!”崔冲从震惊中回神,快步冲上前阻止他,“若你杀他,清河崔氏绝饶不了你!”
所有人都在劝,都在让赵庸放手,不可以这样做。
为了他的前途,为了他的谋划,在他还没有完全击溃崔氏的时候,他的确不该这么做,这无疑是给了崔氏反击,甚至摧毁他的理由。
可赵庸无法容忍,他想象不到九郎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他现在就要这个人死,要他们都死,全部给九郎赎罪!
“崔子桓。”
鲜血流逝的速度飞快,崔子桓眼神已然泛空,听到自己的名字困难地抬起眼,脸上浮出灰败的死相。
赵庸逼近他,淡而残忍地吐字:“看清楚,是我杀了你,只管来找我索命。你来一次,我杀一次。
薄唇勾起笑,很轻地说:“你伤了九郎,只让你死这一次,实在太亏了。”
“咳……”崔子桓似乎想要说话,可喉管中满是堆涌的血沫,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很快翻起眼白,握着剑身的手无力垂下,脑袋耸耷,像颗蔫了的白菜般坠下。
“你!”崔冲双眼瞪圆,被这一幕惊得连呼吸都没能喘上来,“赵庸,你居然敢当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