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觥筹交错的社交酒会,薄薄木门之后,是装修简约的书房。顶灯光芒柔和,木质书架上,放着几本外文原著。
而书架正对的方向,没有书桌,只是一张灰色的单人沙发。沙发上搭着一条同色系的薄毯,毯子堆在角落,似乎刚有个人躺在这里小憩。
甘听几乎能想象出,林洌随手翻开书,斜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很舒适,甚至有些不像“林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甘听立马摇摇头。
“林洌”是什么样子的,用不着她来定义。这间书房里的东西,也暂时和她没有实质上的关系。
今天这件事,如果林洌不出现的话,甘听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林洌出现,林洌的维护,也没能完全抚平她内心的波澜。
因为她总觉得,林洌的关心,更像是一种将她放进领地内的动作。那不是爱情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更像是某种,上位者被冒犯之后的本能反应。
书架上的玻璃门,映出一个模糊高挑的身影。甘听就这么和“自己”对视几分钟,突然笑了。
在酒吧这么多天,云欢和其他同事都觉得,她是用叛逆外表掩盖温吞内心的乖小孩。但甘听自己心里清楚,她不可能没有一点逆反心理。
如果没有,那在得到导师邮件的那一天,她就应该向云欢请辞,回去继续她的学业。
她的耳洞,她的纹身,和其他叛逆仔不同,不是在“追求个性”,而是在“追求自己”。
此刻面对自己的倒影,甘听启唇,无声问:“我要怎么办呢?怎么面对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会主人并不高的兴致,这场酒会结束的很快,天还没黑,外面就安静下来。
有服务生敲门,问甘听需不需要什么食物或饮料。
“结束了吗?”甘听将门打开一条缝,只看见满地狼藉的彩带和正在打扫的服务人员,客人们似乎都走了。
“是的,所以来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没有的话,我们要收拾东西离开了。”服务生说。
“不用了。”甘听摆手,这场酒会,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有吃,一个下午,就靠林洌放在沙发上的一本书打发时间。
“对了,”甘听喊住准备离开的服务生,“有见到林小姐吗?”
“并没有,我可以替您去问问。”服务生回答。
“不用了,我再等一会儿吧。”甘听关上门,坐回沙发上,等到夕阳爬上窗格。
她有话想问林洌。
不仅是关于猫,也不必牵扯旁人,她只是有一些话想对林洌说。
没有经过房主人的同意,在别人家乱走是不礼貌的。甘听秉持这个原则,不管是在书房里,还是推门走出书房之后,都没有过多探究这间屋子里与林洌有关的痕迹。
好在也不需要她很用心地去找,收拾完的客厅,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十分空旷。
服务生们都离开了,甘听一眼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抱着膝盖坐在阳台地上,裙摆在身边盛开,而她只是背对着客厅的方向,静静坐着。
甘听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只是她走到阳台边,林洌还是没有反应。
她只是看着窗外,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
蝴蝶还在她指尖,只是不再灵动。甘听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能清楚听到她有些浑浊的气息声。
“为什么坐在地上,你不舒服吗?”甘听问。
听见她的声音,林洌转过头来,“啊,是你啊,不是让你等我一会儿吗?”
她嘴唇有些苍白,但脸颊却很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什么。
“累了的话,可以去小沙发上躺一会儿,我在等你的五个半小时里试了试,沙发不错。”
这话说得俏皮,林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
“没关系。”甘听摇头,“你知道的,世人喜欢说,迟到是女人的特权。而我还觉得,主动也是女人的特权。”
“所以……?”林洌将头枕在膝盖上,从臂弯里露出半张脸看她。
“所以,我这不是出来找你了吗?”甘听轻声回答。
她现在很肯定,林洌应该处于一个很不舒服的状态,凑近能听见她呼吸声很重,脸色也不太正常。
可她之前的询问被林洌轻轻带过,甘听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确定主动再提一次,会不会有些……不知分寸。
“噗嗤……”不知道是哪句话逗笑了林洌,女人闷闷说:“你看到哪些人了吗?”
“那些人?”甘听一时没明白林洌指的是谁。
“对啊,今天到场的那些人,”林洌毫无血色的唇颤动几下,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继续说: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只是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