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究竟是怎样的恶趣味才会让一个修为神秘的修士如此行事乖戾?
沉昭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明白。
收回纷乱的思绪,沉昭收刀,没有再与沈昀交谈。
沈昀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用她能听到的音量道:“姐姐,擅自动用阵法探查你的过去,是我僭越了,我会自请受罚。”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冰原上呼啸风声经久不衰。
刚一进城,沉昭便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被撞。在来人出现再到扑到她身上,时间不过只过去了两息。再然后,就是一众人的惊呼伴随着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城……玉深大人。”
沉昭被扑得后退了几步,连头上的帷帽都有些歪。那些扈从口中的玉深大人正抓着她的手臂,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一错不错,仿佛要将帷帽盯出一个洞。
沉昭也看着这个矮了她半个头的女人,并不难看出她原本秀美的模样,只是对方如今眼眶凹陷,面色苍白,颧骨高高凸起,眉心一点丹砂本可以衬托出她的清丽,但是现在这朱砂只为她带来了森森鬼气。
阮玉深,沈昀委婉评价过有点古怪的北城城主。
喧闹惊呼声不断,沉昭看着阮玉深,露出一个挑不出错的温和笑容:“请问阁下可以放开我了吗?”
阮玉深并不动,她死死盯着沉昭,抓着她的手犹如铁钳,沉昭挣脱不开,又重复了一遍:“阁下?可以放开我吗?”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跑过来,看看死抓着人不放的阮玉深,又看看被抓着的沉昭,脸上浮现了几分惊恐:“城主!”
阮玉深并不搭理她,她看着沉昭,仰着头,凑近了一点,因着她这个动作,沉昭看见原本被掩盖起来的,那条横在她脖子上的长疤。
那条疤在苍白的皮肤上狰狞得可怖,留下这条疤的人仿佛是奔着切下阮玉深的头颅而去。
沉昭后退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她重新看向阮玉深的面庞,视线交织时她才愕然发现,这个古怪而又苍白的北城城主,竟然在正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
看到阮玉深如此神态,年轻女子也就是阮玉深的亲信,止乐表情看起来像是吓得魂都飞了,她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走上前来握住阮玉深的手臂,努力放轻了声音道:“城主,这里是南城……”
往常只要阮玉深行为奇怪,止乐只要如此温声宽慰几句,她都能及时冷静下来,但是今日不知道怎么的,止乐说得口干舌燥,阮玉深都没有放开她抓着的人。
止乐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眼下正是午时,出城的人并不多,并没有多少人看到阮玉深,只是她们堵在城门口,或多或少会引来城内百姓的打量,阮玉深本就不太稳定,如果再被刺激,只怕更难收场。她偷偷去看被阮玉深抓住的人,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恼怒或者不耐,才松了口气,踟蹰道:“姑娘,对不起,我们城主年轻时受过重伤,神魂不稳,行事多有逾越。我代她向您赔礼道歉,稍后我会安排人为您送一份薄礼,还请见谅。”
止乐话说得进退有度,礼数周全,更何况沉昭本来就没有生气。她婉言拒绝了止乐口中的薄礼,看着眼眶哭得通红的阮玉深,问:“她什么时候能松开我呢?”
说实话……止乐也不知道。阮玉深被剑君任命为城主后一直深居简出,除开城主必须处理的事务,平常并不出现在人前。而且她往日的反应也不似今天这般大,最多会突然给城主府内某个当差的人评个谶语罢了。
大多是一些让人听了会莞尔的谶语,止乐就曾经听她为自己评过,是在某个清晨。
坐在长廊上的阮玉深看见她,轻轻笑起来,她那时还没有这样形销骨立,穿着一身水粉色的罗衣,轻灵得仿佛落入凡尘的妖精,她扶着栏杆,说:“止乐,你这一生,平安喜乐。”
揣着安抚沉昭的心思,止乐同沉昭说了阮玉深的谶语,可说着说着,看到阮玉深那副哀切的模样,她心里又没什么底。说到底,她也只是近些年才被提拔到阮玉深身边来的,没有人了解阮玉深的过去,如同人不知拂过自己面庞的春风是从何处吹来。
阮玉深的眼中已经爬上了细细的血丝,她的眼眶通红,泪也不止。
止乐急得抓耳挠腮,不停地小声对她说着话。
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沉昭想了想,掀开了帷帽,看了她一眼。她本想着听一听阮玉深的心音,想办法挣脱她。
可是没想到,帷帽一掀开,她还没有听到阮玉深的心音,阮玉深便一把推开了她。她力气极大,甚至用上了灵力,沉昭被她这样一推,踉跄几步,还是跌倒在地上。
止乐呼吸都要停滞了,她哭丧着脸跑去扶沉昭,口中连连讨饶:“姑姑姑姑娘对不住,我也不知道城主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还不等她扶起沉昭,她已经听到属于她家城主的微哑音色:“沉昭。”
沉昭谢绝了止乐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她皱着眉,按住出血的手指,看向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阮玉深。
她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本名究竟是怎样被她得知,就听到止乐所说的,阮玉深的谶语。
“你会死。”
“你会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