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道:“上皇如今年龄渐长,还是不要随意进上的好,恐吃出问题,倒不好。”
永昌驸马笑道:“倒也是,前些日子我陪公主进去,看上皇说话,说到一半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幸而老太妃在一旁提点着。”
水溶若有所思。
永昌驸马却是个爱说话的:“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上皇如今都八十高寿了呢,如今还日日披览章奏,总揽军国大事,去年秋日还行猎了,着实难得。”
水溶道:“上皇精神强固,乃国家之福。”
两人尽兴,午后便带了从人回京。
水溶却递了牌子,进了宫,觐见太上皇和皇上。
太上皇果然正和太妃在畅音阁看戏,永昌公主也进了宫陪着,还有皇后、妃子等陪侍在一旁。
见了北静王递了牌子,大喜,命人传了进来,笑道:“水溶这是又有什么好东西了?今日特特进宫。”
水溶含笑奉了两串宝蓝色琉璃念珠上去:“前日偶然得的念珠,琉璃为佛家七宝,难得这样通透亮丽的琉璃珠,居然还是一对,正好奉与上皇、太妃平日礼佛用。”
内侍过来捧了上去奉上,太上皇拿了起来看,果然见晶莹剔透,一百零八颗珠子,宝蓝正色,粒粒一样大小圆整,更难得的是又另外有一串珠子小一些的,颜色也是一般的宝蓝色,这是给太妃的。
太上皇笑道:“着实难得。水溶这孩子就是有孝心。”
太妃接了过来:“妾这是沾了上皇的光了,这看着烧着很不容易。”
太上皇道:“确实,我看工部那边且烧不出,难得里头一丝杂色都没有。工部那边的笨办法,用香灰降温的,多多少少有些杂点。”
他又问了些水溶今日玩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些闲话,太妃在一旁也只笑着搭话。
直到一出戏唱完,太上皇面上露出了些疲色,一旁的大总管戴权才笑道:“上皇今日可尽兴了,可要传膳了?”
太上皇道:“传罢,水溶留宫里一起用膳吧,今日有鹿肉,烧得香。”
水溶连忙起身道:“上皇留膳,原不敢辞,只天色不早了,恐出宫太晚,犯了宫禁。”
太上皇拿了怀表,眯着眼睛觑着那时辰:“这么晚了?”
戴权笑道:“水王爷一贯守礼,陪了上皇这些时辰,进宫一趟,总还要去觐见嗣皇帝才是。”
太上皇这才道:“嗯,重明还在御花园水阁那里画画吧?书画之艺,非帝王所能为,还是该和重明说说,不可沉溺此小道。”
一旁的王皇后带着宫妃连忙起身道:“遵父皇训勉,皇上平日勤勉,并不敢在这上头沉溺的。”
太妃笑着解释:“上皇忘了?前日游春,您才说湖边春景甚好,皇上当时一片孝心,说是要画给上皇挂御书房里看的。”
永昌公主也笑:“是了,父皇那日说可惜春短,皇上才说要画了那春景孝敬父皇呢。”
太上皇这才恍然道:“对,朕倒是忘了,倒是冤枉了重明。天色不早了,戴权找个人引水溶过去吧,莫要耽搁了出宫的时辰。”
水溶起身告退,随了小内侍出来,一位内侍过来引着水溶去了御花园。
御湖上点点细碎雪花落入青灰色的水面,静谧安静。
水溶穿过湖面的九曲桥,进入了湖心的暖阁,这里镶着大块玻璃,放着炭盆,温暖如春。
天子妫重明腰背挺直端坐在案前,手中提着笔,凤眉修目,正凝视着窗外犹如水墨一般的春日雪景。
案上的宣纸上,已落笔绘就大半的湖景,远处黛色峰峦洇开,岸上浅绿烟柳疏淡,桃李粉花盛放,笔墨醇和,意境悠远,竟是对着冰寒湖景,绘那春和景明。
水溶下拜行了大礼:“臣水溶见过皇上。”
妫重明面容冷漠:“起来吧,赐坐。”笔下却并不停。
一旁小内侍过来挪了坐席蒲团给水溶,水溶跪坐下去,默然不语,只等着妫重明画画。
妫重明专心致志,笔尖稳稳落下,又点染了一树桃花烂漫。
内侍们悄悄退了出去,水阁内只留下了皇上和水溶两人。
妫重明将笔缓缓搁在一旁,才问:“东平王世子去南京,见了我那好侄儿没?”